章崢嵐聽到這句話時,心裡瞬間一冷,面上的笑也漸漸淡去。
「不,是你怎麼樣才能放過我?」他喃喃開口,眼底的落寞讓他看起來有些無助,卻也異常的孤注一擲,「蕭水光,你教我……教我怎麼樣不去在意你,不去想著你,不去作踐做戲,不去只想到你的溫度才能讓自己得到□□,也不去學傻子一樣沒頭沒腦子的到你住處等,你教教我。」
水光聽他一股腦兒說完,他的口氣沒有溫度,冷得嗆人,可他說的話又那麼讓人面熱氣恨!站牌處等車的人不多,可即便只有兩名旁觀者也足以讓水光感到無地自容。
幸而後面來了車,那兩人上去了,水光這才氣惱地開口:「你怎麼能說出那種話?」
「那你說出那種話又算什麼?」他的話裡帶著指控,她不能這麼對他,她怎麼能想用一句話就又把他打到原處?他不能接受,也很不痛快!
那蠻橫的姿態就像錯的都是她。
水光覺得這太好笑了,胸口堵著氣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明明是要拎清楚的事卻被他三言兩語胡鬧地沒了方向,這人實在太亂來!
水光有一種被逼到盡頭的挫敗,「算我求你……求你別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章崢嵐低低道:「是不是浪費時間我自己知道,只要你別趕我走。」
耍了橫他又服軟。
有車子過來,水光已經不想再在這裡多停留,她沒有看是幾路車就上去了,投了硬幣就往後面的位子走。
她剛坐下就聽到司機說了聲,「先生,請投幣。」
氣惱卻也毫無意外地看到章崢嵐跟了上來,可他身上沒有零錢,上車之後就站在了那裡,如墨的眼睛看著她。
水光轉頭看窗外,告訴自己,她完全不用理他,沒有任何理由要去理他。
司機不耐煩的聲音又響起,「先生,投幣,兩塊錢。」
章崢嵐冷淡道:「我身上沒現金。」
車廂裡開始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他們都看著那名高大的男人,他神情冷峻,面無表情,就這麼望著後方座位上的那女孩子。
所以有人猜測是小兩口吵架了吧?
那女孩子看都沒看他呢。
那男人挺帥的呀!
有人說:「師傅,趕緊開車吧,人兩口子吵架呢,那兩塊錢就算了啊。」
水光從來是規規矩矩的女生,哪裡能忍受被人如此品頭論足。
她捏了捏拳頭,最後還是走了過去,不過沒有看他一眼,投了硬幣就往回走,而身後的人只一愣就馬上跟了上來。
章崢嵐並沒有激進地坐她身邊,而是坐在了她後面的位子上。
公車終於開動,車廂裡偶爾有人往他們的方向望,水光寒著臉一路看著窗外,直到感覺身後有手伸向她的腦側,她反射性地跳轉身,冷聲道:「你幹嘛?」
章崢嵐攤開手,挺無辜地說:「你頭髮上有一根線頭。」
水光看著他手心的紅色線頭,正是她今天穿的薄毛衣的顏色,她抿了抿嘴,轉回身。
後座的那人倒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氣氛有些微妙。
車子在下一站的停靠處上來了很多人,很快兩人的身邊都坐了人,水光第一次因為週遭有陌生人的加入而鬆了一口氣。她此時也注意到這輛車是去市區的,水光想到之前剛拍完照時跟羅智打電話,大哥讓她回家前去趟超市採購,家裡吃的差不多滯空了。她心想既然都在這車上了,那就先去市區的超市一趟,至於那人,隨便他怎麼樣吧。
水光在沃爾瑪那一站下了車。
她進超市時,那人也走到她身邊,他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兩人的不愉快,事實上他們也從來沒愉快過,可他就那麼自然地接手了她的推車,溫和開口,「我已經好久沒來逛過超市了。」
水光悶不吭聲,拿了另一輛車,章崢嵐訕訕然鬆了手裡的推車,跟上已經走出去的人。
說到這逛超市,章崢嵐剛才確實沒瞎說,是有幾百年沒逛了,他平時要買什麼東西都是列張單子,讓他的秘書小何去操辦,買好了他晚上就拎回家。
此時章崢嵐跟在蕭水光邊上,在超市裡面溜躂,興致很好,時不時還問水光要不要買點那買點這的?蕭水光只當耳旁風,自買自的,章老大沒得到一聲回復也絲毫不在意,見水光去果蔬區挑蘋果,他就去幫她選紅的。
水光見他沒底的往透明袋裡放,最後不得不出聲阻止,「夠了。」
章崢嵐聽到她說話,就笑了,「好,還要買點別的嗎?梨子或者獼猴桃?」
「不用了,你——」水光想說你別跟著我了,但對方已經轉身去選梨子,而下一秒她的視線被與章崢嵐錯身而過的一人吸引。
水光不確定是不是上次那名車主,所以她下意識走上去兩步,而那人也剛巧往她的方向側頭過來,兩人的視線相交,都認出了對方,水光本是有事要找他,所以覺得這樣遇到正巧,但對方的眼神裡卻清晰地透露出了一絲惱意。
水光見他就要走,她追了過去,「等等。」
那男人看著面前的人,眉頭皺起,開口的語氣並不太友善,「有事?」
水光盡量忽視他眼中的輕視,思索著開啟話題,「上次謝謝你把我朋友送去醫院。」
那人「呵」地一聲低笑,「你現在想要訛錢,我想也未免晚了一點。」
「不是……」水光苦笑,不過事已至此多解釋也無益,她開門見山道,「你有一條項鏈在我這邊,十字架的——」沒等水光說完,那人已經上前一步猛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條項鏈在你那?」
水光被抓得一疼,而下一瞬就有人幫她格開了那隻手,章崢嵐將水光拉到自己身後側,平靜的姿態卻有幾分凌厲。
章崢嵐的身高比那人要高些,他微微瞇眸盯著那人,「有事?」口氣也是相當不友善。
那人看看章崢嵐又看向蕭水光,「你說項鏈在你那?項鏈呢?」
「什麼項鏈?」
那男人看向問話的章崢嵐,「你女朋友拿了我的項鏈,呵,手腳可真乾淨。」
水光心一沉,面露難堪,但身旁的人卻是直接說:「你講話注意點,什麼項鏈?老子真金白銀堆給她她也未必會看一眼。」
有經過這邊的人已側目看過來,水光不想把事情擴大,她扯著章崢嵐,對那男的說:「項鏈我沒帶在身上,抱歉,如果可以你把你的聯繫方式給我,我會盡快還你。」
「我跟你去拿。」對方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第一次水光看到這人眼中除了嘲諷之外還有別的情緒,他很緊張那條項鏈。
章崢嵐冷笑道:「開玩笑。」
可那天確實像開玩笑一般,水光帶著那人去家裡拿了項鏈,她只是想把一件事情了結,而章崢嵐想當然也跟著一道去了,只不過始終面色不善。
他們出超市後坐了那男人的別克車,水光坐在後座,這種局面多少有些荒誕,但她想能解決事端就行了。而章崢嵐坐在副駕駛座上,除去不善,倒是很從容。當他看到前車窗上貼著的一張特殊標示時,扯了扯嘴角,「原來還是警務人員。」
這句話說出來,水光和那男人都是一愣,那人立刻從後視鏡裡望了一眼水光,水光也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什麼地方,而他又是在做什麼,暗暗驚訝之後她不動聲色,這世道多一事萬不如少一事,他是何種人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水光那天把項鏈拿下來給他,等他接過項鏈,不置一詞離開後,她鬆了一口氣。
可當她轉身時才發現自己鬆懈得太早了,最頭疼的還在這裡。
章崢嵐坐在花壇邊,見那車子駛遠他才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面的灰塵,走過來說:「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可別再把人往家裡帶了,即使是警察也不安全。」
水光心想那你又算什麼呢?
「還有事嗎?」她問了一句,希望他也能快點離開。
章崢嵐哪裡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但他毅然當無知,他心裡譴責剛才那男人,無端端攪了他的局,不過又想也算是快馬加鞭到了她家樓下,章崢嵐告訴自己,這回怎麼著也得堅持到最後,更上一層樓。
所以他先下手為強地拉住了水光的手腕往樓裡走,「剛才你不是買了一些速凍食品嗎?得趕緊放冰箱裡——」
水光反應不及被他拉著走了,蕭水光的住處在三樓,很快就到了門口,門開著,玄關處放著那一隻半滿的沃爾瑪袋子。
章崢嵐二話不說就進去拎起了那袋東西,往袋裡一看嘴上已經說:「那速凍餃子都有點融掉了,冰箱在哪裡?」水光住處不大,裝修的也很簡潔,兩室一廳,章崢嵐一眼就找到了擺在廚房口的單門冰箱。
他徑直往裡走。
水光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說他無賴都已經……
她跟進去,「你……行了。」她想要拿回那袋子,或者只是想阻止他沒完沒了的行徑,到此為止。
可那高大修長的身形顯然為難了她,他輕易躲開她的手,笑著說:「你別動啊,你去坐著,乖。」
蕭水光突然被這句話驚得一跳,呆呆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