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崢嵐放完東西,轉身看著蕭水光還站在那,目不轉睛看著他,他心下一慟,那一慟連手心都麻了,半響咳了一聲說:「怎麼了?」音調柔得連自己都要認不出來。
水光就這麼看了他好一會才搖頭說:「沒什麼。」
章崢嵐頭一次被這麼重視,搞得他萬分緊張,主要是落差太大,就好比經常在吃檸檬的人突然啃了口青蘋果那都是甜死人的。
他見蕭水光走進廚房裡,他猶豫著沒有跟上去,現在這氣氛有些懸,他是擺明著死賴進來的,她雖然沒趕了,但絕對也不歡迎,所以還在鋼絲上走的人不能太得瑟。
他左右看了看最終選擇退到客廳的沙發上坐著。
這屋子實在不大,兩三眼就看完了裡面所有目所能及的擺設,所以沒一會章崢嵐就沒耐心了,眼睛動不動往廚房間瞟,心說怎麼還不出來?
直到裡面傳來「匡啷」一聲,他跳起來就衝了過去,「怎麼了?!沒事吧?」
水光撿起地上的電飯鍋蓋子,她看著門口的人,半響皺眉道:「你還沒走麼?」
章崢嵐愣了愣,尷尬讓他臉上一紅,隨即吶吶道:「你今天如果趕我出去的話,我就真的是沒錢吃飯了,我下車前就只帶了手機和鑰匙。」他說完還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晃給她看茲以證明,水光想起之前在超市裡他搶著拿卡刷賬,覺得這人還真是能睜眼說瞎話。
他見她沒反應,「嘖」了一聲說:「來者是客,蕭水光,你不能趕客人走啊。」他說著走過來接了她手上的蓋子,到水龍頭下沖洗乾淨,蓋在已經準備妥的電飯鍋上,他歪著頭拉出插頭,往牆上的插座上一插,按下煮飯鍵,然後轉身笑著問她,「接下去做菜是吧?我幫你,要做點什麼?哦,菜還在冰箱裡,我去拿。」
「不用——」
「你想吃什麼?我們剛好像買了點牛肉,要不尖椒牛肉?你這有尖椒嗎?然後再隨便炒兩道菜就行了,今天就咱們兩人吃吧?那就不用做太多。」他一邊說一邊打開冰箱來翻找。
水光看著這人,他說是客,可哪有客人的樣子,完全是主人,水光知道趕也趕不走,說又說不聽,百般無奈之下就當沒看見。
可那麼大個人擺在那,怎麼可能不在意?
水光看著他要把冰箱裡所有能做菜的都拿出來了,不得不上去阻止,「那些用不著,你——你去外面呆著吧,我一個人來就行了。」
章崢嵐拿東西的手停了停,他側頭笑道:「那我幫你,你說要什麼?」
水光搖了搖頭,把一些東西放回去,只拿了兩束青菜和一盒牛肉,一盒豆腐。
身邊的人立即說要幫她洗菜,水光看他的手指,修長白淨,平時除了動鍵盤手指端生了一些薄繭外,完全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道:「你還是去客廳坐著吧。」
他是不怎麼擅長家務,可洗捆菜還能難倒他不成?明顯瞧不起他,章老大不樂意了,從她手裡拿過青菜,往水池前一站,捲了白襯衫的袖口就動起手來,水光也不想為這種事去跟他爭了,洗爛了也就是浪費了一把菜。
她把牛肉盒打開,到他旁邊的另一個水龍頭下去洗乾淨,然後放進碗裡加上蠔油,胡椒粉,料酒……
章崢嵐偏著頭看她,笑著說:「原來這事前還得加料的,我都不知道。」
水光不理他,他也說得挺起勁,「哎你說,牛肉是跟青菜炒還是單炒?」
水光忍了一下,道:「你吃到過牛肉炒青菜嗎?」
章老大還真的想了想,「好像沒。」
水光忍不住笑了一聲,「單炒吧放點辣椒。」
章崢嵐是第一次看到蕭水光在他面前笑出來,當即有點愣愣的,直到水光皺眉提醒他,「你袖口濕了。」走神的人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了下去,已經被水沖濕。
「還是我來吧。」水光放下已經醃製好的牛肉,就要過去接他的活。
章崢嵐原本想說「不用,我來」,可當她走過來,兩人靠得很近,他硬生生就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水光洗菜很快,很周到,一張葉子一張葉子地洗,之前他洗的那顆也重新被她拿回來洗過,章崢嵐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水光把菜洗完,就準備炒牛肉,章崢嵐跟前跟後想幫忙,卻礙得她走來走去地繞彎,她要拿瓶醬油,他站前面,她都要繞到他後面去拿。
章崢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就不能叫他幫忙拿拿?頭一次覺得自己是招人嫌的,可又不想出去,權衡一番索性就退到廚房門口看她。
水光卻一點都不喜歡被人觀看,忍了再忍,終於開口,「你就不能去外面嗎?」
他笑道:「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
這還不算打擾嗎?水光以前也是個強脾氣,其實現在也是,就是壓抑著,這會不禁有些耐不住性子,走過去當著那人的面甩上了門。
章崢嵐碰了一鼻子灰,按著被撞疼的額頭,卻是笑了。
水光做完菜出來,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你就不能回自己家去吃嗎?」
章崢嵐一聽,放下遙控板站起來就說:「你現在趕我走就太不厚道了啊,我都幫你洗菜了。」說完就主動地去幫忙端盤子,盛飯。
水光發現自己竟對他的這些無賴話有些習以為常了,懊惱又束手無策。
那天那頓晚飯,兩個炒菜,一個涼拌豆腐,是章崢嵐吃過的最有滋有味的一頓飯,雖然期間對面的人一言不發,不過他想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吃上了飯。
不過晚飯過後,蕭水光便起身送人了,連一分鐘都不多給。
「飯也吃完了,你走吧。」
章崢嵐想自己最後一口飯還在喉嚨口,沒下到胃裡呢,就趕人了,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他正想說點什麼妄圖再多留一會,對方已經去開門,章崢嵐沒遇到過這陣仗,一時間不知道是氣還是笑,他很不情願地走過去,想開口說:「就不能讓我消化消化再走。」結果對方已經輕輕推了他一把,他人在外面了,而下一秒門也如期關上。
章崢嵐目瞪口呆,氣苦不已!
這、這算什麼?扔只流浪貓也沒這麼乾脆的。
他下意識就敲門,他也不知道敲開了要說什麼,做什麼?反正就敲著!
砰砰砰,砰砰砰!
好半天門才被打開。
章崢嵐剛還挺有氣勢的,看到眼前站著的人,就焉了,咳了咳說:「那什麼……我手機……」
「什麼?」
「我說我手機落你沙發上了。」
「哦。」水光把門關上了。
章崢嵐不可置信,忍不住咬牙腹誹,用得著這麼……還真把他當洪水猛獸了啊?!他心想反正都丟臉成這樣了,索性也完全不顧臉面了,正準備再接再厲敲到她再開門為止。
水光先開了門,她伸出手把手機遞給他,「沒有別的了吧?」
「呃,沒了。」水光關上門。
章崢嵐看著再度關上的門,無語凝咽。
蕭水光知道自己做得很不留情面,可有些事最拖不得,她既然不想沾,那就不應該一退再退,免得最後觸了底線。
水光心不在焉地做完瑣事,洗完澡躺在床上,看著外面黑下的天,她告訴自己今晚什麼都不要想了,不管是讓她有些煩心的章崢嵐還是那個久夢不到的鬼魂,什麼都不想,就好好地睡一覺。
可往往越想讓自己快點睡著,卻越是清醒,她甚至莫名想起了那年酒吧裡的一些片段,讓她羞惱不已,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些?水光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兩個多小時,最後起身去客廳倒水喝。
她走到飲水機旁時看到玄關處有光線從門下方的縫隙裡照進來,是外面樓道裡的節能燈亮著,這樓一共是四層,樓上那戶人家已經移了民,水光心想莫非是羅智回來了?
她走過去打開了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通往四樓樓梯上的章崢嵐,愣是嚇了一跳,蕭水光的嚇不是驚嚇,而是太意外!
「你怎麼……還沒走?」
章崢嵐站起身,臉色無辜,「車鑰匙。」
水光明白過來後,有點內疚,她估時間,有三個小時了吧?
「你怎麼不敲門?」
「我敲了,你沒理了。」
水光心想敲了我怎麼會沒聽到,後又想可能那時候自己在洗澡,可為什麼不敲久一點?這人不是一向挺有毅力的嗎?水光是最不願欠別人的,讓他等了三個小時,她多少有些愧疚。
「你鑰匙放在哪裡?」
「不知道,反正落在你屋子裡,可能也是在沙發上吧。」章崢嵐看著她的表情突然有點抓到關鍵的感覺,他笑著跟進去,「有嗎?我坐得腳都麻了。」
水光在沙發上找了一圈,在邊角里找到了鑰匙,「有,在這。」她起身走回來把鑰匙遞給他,章崢嵐看著那串鑰匙突然有些礙眼,慢吞吞接過,「水光——」這說話的當口,羅智哼歌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因為門開著所以聽得很清楚,水光心一跳,當即看向章崢嵐,後者表情倒是沒啥變化,還問:「是你哥嗎?」蕭水光已經眉頭深皺,這局面斷不能讓羅智看到,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你先去我房裡,快點!」
章崢嵐被推得一踉蹌,老大不願意,「我幹嗎要躲起來?我又不是見不得人的。」說是這麼說,但看著那門倒也挺樂意地被推了進去。
水光碰上自己房間門後,就看到羅智進來了。
「怎麼大門都開著?」
「回來了?我——剛剛出來倒水,聽到你聲音了就把門開了。」這話裡有漏洞,但好在羅大哥不是喜歡探究細節的人,再加上他此時只想著洗澡,他一邊關門一邊脫了西裝,「今天忙了一整天,出了一身汗,全身都黏答答的,我去洗澡了。」羅智走過她身邊時關照地摸了摸她頭,「你也早點休息。」然後去房裡拿了換洗衣物就進浴室了,水光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向自己的房間。
她推開自己房門進去時,就看到那人坐在床沿翻著她的一本相冊,她一滯,立刻過去奪了回來。
「我還沒看呢,這麼緊張幹嗎?」章崢嵐笑著抬頭看她,兩人貼得很近,水光察覺過來要退後一步,對方卻拉住了她。
水光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有些燙人,房間裡很安靜,他坐著,她站著,外面不知何時亮起的月光從窗戶裡投進來照在兩人身上,無端端多了幾分曖昧的氣息,水光要掙脫,他不讓,甚至靠上前來想抱住她的腰,水光驚得不輕!
「你做什麼?!」
他笑了,低低的,「我只是想抱你一下,你就嚇成這樣,如果,我想吻你,你會怎麼樣?」
章崢嵐剛才抓住她只是下意識的,可碰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發現自己……竟那麼渴望。
是啊,她是那個每晚腐蝕他心智的人,而此刻她就在他面前,那麼近,他太想要她,封閉而暗昧的空間給了他足夠的勇氣,也漸漸釋放了他心裡的魔,他愛她,她知道嗎?
水光對視上他的眼睛,他的眼幽深的看不見底,她突然有些不敢看他,暗中使勁,卻被他一一化解,她氣惱,「你放手,你這樣算什麼?」
「水光。」他叫了她一聲,似水的溫柔,「我想吻你。」兩秒的失神就被他拉著跌坐在了床上,他的唇輕輕碰了她的,水光腦子裡的某跟弦緊繃得她頭昏腦脹,她舉手想用力甩他巴掌,他抓住了她的手,兩人一時失衡都跌在了床上,章崢嵐半壓著她,他看著她,眸色如墨,聲音低啞,「乖,等我吻好了,你要怎麼打都行。」
「你、你有沒有臉面?」水□□極,想推開他,掙扎中腳踢到了床頭櫃上的鬧鐘,「匡啷」一聲那鋼製的老鬧鐘摔在了地上。
「水光?」羅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顯然是羅大哥沖完了戰鬥澡,出來聽到了聲音。
水光驚得心狂跳如鼓,她摀住了嘴巴,她上面的人卻還低低笑了笑,他拉開她的手吻她,他慢慢地吮她的唇,帶著挑逗和引誘,可最終被挑起□□的是他,那麼輕而易舉。
「水光,你沒事吧?我剛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啊?」羅智在外邊敲了兩下門,似有進來的意思,水光頭眩目昏,一是害怕門外的羅智進來,二是被身前的人鬧的!她終於偏開頭,平緩著聲音說:「我沒事……鬧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睡了,你早點休息。」
「哦,好。」外面的人停了一下,拖鞋聲漸遠。
章崢嵐靠在她的頸項,他的氣息有些燙人,手輕輕碰觸她的腰,水光動彈不得,惱紅了臉,「你敢!」
「我不敢……」他的聲音啞得不行,「但是……請等一下。」
水光不明所以,直到聽到身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他漸漸炙熱的呼吸,水光明白過來後臉漲得幾乎要滴血,「你——」
「噓,等一下,就一會……」兩人貼得太近,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手的動作,她不敢動分毫,緊緊閉著眼睛,惱羞不已!
在最後她聽到他叫了她的名字。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她幾乎叫了出來,怎麼有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章崢嵐輕靠在她身上,放縱過後的嗓音慵倦而性感,同時也帶著淡淡的笑,「你這麼大聲,不怕又把你哥引過來?我是不介意被抓奸在床的。」如果不是房裡只開著一盞節能壁燈,光線太暗,就可以看到這個無恥到這種地步的人,臉也是燒紅的。
水光壓著聲音咬牙切齒,「你給我起來!」
她氣瘋了,章崢嵐此時也很識相地退開了身,水光隱約看到自己褲子上的一些白色液體,臉色難看到極點,章崢嵐已經抽了床頭櫃上的紙巾為自己收拾好,又抽了幾張想幫她擦,被她伸手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