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兄下山後把周瓚叫出來喝酒——他喝的是酒,周瓚杯裡裝的永遠是剛泡出來的各種熱茶。隆兄認為周瓚這樣的人不喝酒簡直是人生一大憾事,他見過「一杯倒」,卻沒聽說過大男人還能「一口暈」。但對於周瓚來說,喝不了就是喝不了,做不到的事他不硬扛,一如他不情願的事鮮少虛與委蛇。
「我怎麼覺得你胖了?」周瓚一坐下來就懷疑地看了隆兄一眼,隨即才發現所謂的「發胖」其實是他兩頰發腫,細看還有手指的痕跡。
隆兄雖然喝醉後常做讓人想揍他的魯莽事,但他好歹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別人大多知道他是誰的小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真正敢打他臉的人不多。周瓚故意「鑒賞」了一下他臉上的巴掌印,嘖嘖稱奇:「誰打的,還挺對稱。」
隆兄大手搓揉著痛處,非但沒有怒氣,反而還有幾分回味。他神秘地告訴周瓚:「哥最近睡了一個特別帶勁的妞。一邊浪,一邊大嘴巴子往我臉上招呼,那手勁大得我差點扛不住。」
「不用跟我說細節,謝謝。」周瓚阻止隆兄往下描述,想想又問,「你最近不是忙著明頂山莊的事,哪來的閒工夫四處勾搭?」
隆兄不肯說,笑著勾了周瓚的肩膀,「這你就別問了。」
巴掌印新鮮得很,隆兄這傢伙前兩天都在山上。周瓚心中很快有了模糊的答案,放下茶杯愕然道:「別告訴我是魏青溪!」
隆兄「嘿嘿」的笑已說明了一切。他怕周瓚上火,急著撇清:「我可沒逼她,絕對是你情我願的事。我保證不會把你的事弄砸了還不行?你別說,她在我手下做了這麼多年,我都沒正眼看過這小妞,想不到窩邊草也有不錯的貨色。」
事已至此,周瓚也不能再說什麼,他並沒有指望過魏青溪能徹底絆住周子歉。剛撞破祁善和周子歉的事,他裡子面子都受不了,不由分說先拎出魏青溪來攪攪局,好讓周子歉心神不定。以子歉的為人,周瓚不曾想過他會在魏青溪面前把持不住,魏青溪也沒有將出租屋裡的那一段告訴周瓚。現在周瓚心中大主意已經拿定,這些事就變得無關緊要。他對隆兄說:「你別太過頭了,她也不容易。」
「喲喲,你最近改走小清新路線。祁善已經跟了周子歉,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呀?」隆兄不忘「關心」一下周瓚的思想動態,「朱燕婷還沒走,你撩撩她,沒準有戲。」
周瓚伸了個懶腰,微笑著對隆兄說:「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說給哥聽聽。」隆兄見周瓚眼裡一掃連日來的沉鬱,頗有些雲開見日的意味,不由得也好奇起來。他的打探是出於慣性,然而以周瓚的做派,不想透露的事,問一千遍也不會有答案,即使說出口也未必是真心話。隆兄並沒有存著能從他身上挖出「好料」的心理準備,所以當周瓚不假思索地拋出那句「我要結婚了」的時候,隆兄笑得比周瓚還歡,這無疑是在逗他玩。可笑著笑著,隆兄覺得不對勁了,周瓚臉上也帶笑,那笑裡全然不見平日的戲謔,倒像是喜滋滋把好事拿出來和身邊人分享,因這過分的坦蕩,荒唐過頭反而不像假話。
隆兄新喝進去的酒在口腔裡停留了好一會,才記起吞嚥動作,呆呆問:「跟誰?」
「廢話。」
按周瓚的語氣,彷彿隆兄不該問這麼淺顯的問題。可隆兄還是一頭霧水,祁善和周子歉正處在熱戀期,朱燕婷那邊也不太可能說結婚就結婚,總不能又換了阿瓏吧?他心急地又問了一次:「說啊,到底是跟誰?」
周瓚深情款款地看著隆兄:「當然是跟你。」
祁善做了一整天的新書入藏覆核,等到下班,她尋思著待會去商場該給子歉買點什麼才好。兩人在一起有段時間了,祁善還沒有送過子歉禮物。
一走出圖書館大樓,祁善很難不注意到花圃旁臨時停著的那輛騷包至極的車,眼皮沒來由一跳。她心懷僥倖地挪過去,車裡的人正聚精會神地在手機上打飛機,這成了他最近的心頭好。
周瓚注意到俯身張望的祁善,欣然下車,「今天下班很準時。」
「這車從哪來的?」祁善吃不消。周瓚自詡是汽車方面的行家,看不上尋常的樣子貨,這並不是他一貫對車的品位。
周瓚說:「阿標新買的,讓我給他磨合磨合發動機。等會你去哪裡?」
「不是說好不到我上班的地方來的!」祁善苦惱。周瓚行事招搖,無風還起三尺浪,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祁善就不喜歡他到學校來找她,憑白惹人多想。今天倒好,他還弄了一輛比他更騷的車。她拒絕告訴他行蹤,板著臉說:「我待會有事。」
周瓚笑得更歡了,沒等他開口,祁善身後傳來了展菲驚喜的聲音:「我以為你在學校門口等我。」
「她說有一傢俬房日料做得特別好,正好我也很感興趣。」
祁善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周瓚的解釋更讓她羞臊莫名,偏還要打碎牙往肚子裡吞。他可沒說過今天是來找她的。難怪展菲打扮得特別青春靚麗,祁善想,自己也是糊塗,前兩天就該看出端倪了,展菲不斷旁敲側擊地問她關於周瓚喜好的問題,他喜歡吃什麼,什麼時間段有空,更中意女孩子哪一種類型的打扮。一來周瓚是展菲最近常掛在嘴邊的話題,二則祁善沒想過周瓚會答應展菲的邀約——那天他從山上把她送到家門口,臨下車,他還重複叮囑了祁善,說什麼在他改變主意以前,祁善想要結婚都可以來找他。他總是這樣正兒八經地胡鬧,祁善也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時大意,又被他戲耍了一回。
「祁善姐,你也一起去吧。」展菲挽著祁善的胳膊說道。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這種沒眼力見的事祁善不會做第二次。展菲若有心邀她同行,也不會一整天都沒提這回事。
「我跟他說幾句話可以嗎?」祁善徵詢過展菲,走到一旁,周瓚很配合地跟了過去。
「不好意思,我剛才自作多情了。」她定了定神,面色恢復如常,嘴裡卻是責問的語氣,「你答應過不對我同事下手的,怎麼能言而無信?」
「我只是對那家日料感興趣,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周瓚總有他的道理,笑道,「要計較起來,你也說過不找周家的男人。你能反悔,我就不能?」
祁善說不過他,只得低聲提醒:「我不妨礙你們,希望你也記得,我是打算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干到退休的,別給我在辦公室裡找不自在。」
她說完,對展菲笑了笑,「我先走了,祝你們用餐愉快。」
「你真的不去?」周瓚又問她。
展菲察言觀色,也熱情地挽留祁善,說:「那家餐廳真的很棒,提前三天也未必訂得了位子。在它大廳有一個小型水族館,除了很多熱帶魚,據說還有海豚呢。我最喜歡海豚了,聰明,可愛,還善於和人類交流,真想摸摸它。」
展菲畢竟還有幾分孩子氣,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祁善耐心地聽著,周瓚顯出很感興趣的樣子,笑吟吟地說起了他在澳大利亞某海島喂海豚的經歷,勾得展菲更為神往。
自從展菲被周瓚所迷,祁善不止一次暗示過她,周瓚並非靠譜的選擇,可展菲聽不進去,說得多了,反顯得祁善存了私心。祁善怕以後會看到展菲的眼淚,她等周瓚說完,補充了一句:「有趣的是,科學家發現海豚是天生的色情狂,它興致來了還會強行與海龜交配。」
子歉今晚又要加班,祁善在商場逛了一會,給他挑了個小禮物,發覺自己有點感冒的跡象,早早回了家。沈曉星給她煲了薑糖水,她正在房間裡挑選合適的彩紙來包裝給子歉的禮物,聽到爸爸在樓下喊她。
「阿瓚來了。」祁定用手指著門外,眼睛未曾離開電視。
祁善走出去,周瓚靠在車邊,手裡拎著幾個打包盒。他一見祁善,皺眉指著她臉上戴著的醫用口罩問:「怎麼回事?」
「感冒了,老打噴嚏。」祁善說。
「這種天氣都能感冒,在外面幹什麼好事了?」周瓚話有所指,可祁善並不回應,用手驅趕著被路燈吸引來的飛蟲。
「給你。」周瓚討個沒趣,把東西塞給祁善,說,「今天那家日料店還不錯,本來想給你打包,怕你最近吃不了生冷。這裡面是幾份甜品,老太婆那家的,陳皮紅豆沙還熱著,我交代用紅糖煮的,感冒吃了也好。」
祁善心裡怕怕地接過來,他換了副嘴臉,她反而一時不知如何招架。木了一陣,才問:「展菲呢?」
「送她回家了,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周瓚說得理所當然,「你以為我真的是海豚?」
祁善不自在地說:「別對號入座啊!」
周瓚失笑,「苦大仇深的,你又不是海龜。」
眼看他越說越不像話,祁善故意回頭望向客廳,說:「你要進去坐嗎?不進的話我上樓了。」
「急什麼?我還有話問你。」周瓚見她要跑,上前兩步,「是你跟展菲說我們其實也沒有太熟,只是兩家長輩關係好,才不得不來往得頻一些?」
「是啊,我這麼說有錯嗎?」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書裡學的吧?」
「我對你每一任女朋友、曖昧對象都會這麼說,如果你非要把她們往我身邊帶的話。誰也說不准你會不會玩著玩著就當真了,萬一其中一個成了你的結婚對象,以後免不了見面,我不能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想給你添堵。當然我也會言行如一。」祁善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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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會為我著想。」
「這是做朋友的基本義務。不用謝,你在子歉面前也要這樣才好。」
周瓚比吃了屎還噁心,「原來是這樣。可惜辜負了你的好意,我和展菲沒什麼戲。」他沒有把心裡的後半句說出來——「你和周子歉也一樣。」
「你明知道成不了,為什麼還要拖別人下水呢?」祁善無法理解他的思路。
「只是吃頓飯而已,想哪去了。」周瓚見祁善又要往屋裡去,放快語速道,「我想讓你知道我平時在外面是怎麼樣的,說多了你也不信。」
祁善更糊塗了。周瓚也不管她口罩下的表情,自顧自往下說:「我正經的女朋友朱燕婷算一個,後來那個烏克蘭人你是知道的。第三任是大學裡的師姐,在那邊華人圈裡很受歡迎,我承認也有點虛榮心,總之好了半年多,她甩的我。回來後去潛水認識過一個攝影師,後來那個空姐纏了我一陣,被你看見了,其實我沒答應。賣水果的小妞你算進來也行,她年紀太小了,我也不是禽獸。你大學同學那對表姐妹,表妹勉強算,表姐只是出去單獨吃過幾次飯而已。最近的就是那個女精算師,她說衝著結婚來的,我也沒耽誤她。我掰著手指給你數,也就這幾任,其餘都不算!」
「幾任?」祁善定定看著他問。
周瓚果然語塞,又在腦子裡悄悄數了一回。祁善苦笑,他自己連具體數字都記不清了,還敢說「也就這幾任」。
「聽起來是不少,可你別忘了時間跨度差不多有十年,平均算起來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多是不是?我脾氣好,擔了虛名也無所謂,大部分還是別人甩了我。」
「她們也看出你中看不中用了?」
周瓚想罵人,又怕破壞了先前的鋪墊,只是不悅道:「我認真跟你說事,你別總拿話刺我。好壞我都告訴你了,大部分不是她們誤會,就是你誤會。你別把我妖魔化了。」
祁善沉默,他怪別人誤會,卻不曾想自己是否有意無意留下了讓人遐想的空間。她曾經那些年不也是一場漫長的誤會。眼前最緊要的是,她不明白周瓚為什麼要對她歷數這些事。早在下山那天,他故意提起自己在房間裡玩了一晚上遊戲,祁善就隱約感覺到他在試圖解釋一些事,雖然不情不願的。
她用手指纏繞打包袋的提手,黯然道:「周瓚,既然這樣,要我也把‘情史’翻一遍嗎?畢業後,我相過兩次親,朋友也介紹過一個還不錯的男人。前兩次都被你攪黃了,後面那個說接受不了我身邊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答應子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不會輕易因為你的干擾多心誤會。他和我一樣都清楚你的為人。找多少任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從來沒有干擾過你,也希望你不要再來影響我的私生活。」
「我的事是你不肯過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聽你的意見。再說,我從來沒有因為交女朋友疏遠過你!」
「阿瓚怎麼不進屋坐?最近都沒來吃飯,忙什麼呢?」沈曉星頭髮半干,頂著塊毛巾站在門廊裡說話。
周瓚暗歎口氣,取下祁善一直鉤在手裡的打包袋,拿出其中一份,剩餘的給了沈曉星,說:「外面涼快。善媽,雙皮奶是給你買的,定叔的椰汁西米是無糖的,他可以吃一點。」
「算你還有良心。」沈曉星笑著接了,又問,「真的不進來?你定叔有好茶。」
「我跟小善說點事。」周瓚索性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順便拉了祁善一把,又幫她把盒子打開,說,「你就在這裡吃吧。」
沈曉星施施然回了客廳。祁定端著周瓚孝敬的西米露,擔憂地問:「院子裡蚊子那麼多,他們有什麼話非要在那裡說?」
「吃你的吧,少操心。」沈曉星斜了丈夫一眼。她去吹頭髮,餘光忽然看到祁定拿了個電蚊拍走出去,她想叫住已來不及。祁定也有幾分文化人的癡氣,周瓚給他帶甜品,難得年輕人有這份心,投桃報李,他不做點什麼好像心裡不舒服,想了想就給周瓚送個電蚊拍過去。
祁善坐在台階上,手裡端著周瓚硬塞過來的紅豆沙卻毫無胃口。她爸爸在向周瓚傳授電蚊拍的使用方法,拍子在他們頭頂不斷揮舞著,發出辟里啪啦的蚊屍爆炸聲,那聲音讓他上了癮,一時間連電視劇都顧不上了。周瓚掰著小樹枝虛心學習,難得安靜。祁善又尷尬,又想笑。
「定叔,我知道怎麼用了,讓我來吧。」周瓚掰得腳下四處都是樹枝屑,終於忍無可忍地拿下了電蚊拍,沈曉星也在屋裡示意祁定趕緊回來。
她掩上門抱怨道:「我讓你別多事!他們要是說什麼要緊的話,你讓阿瓚手裡拿個電蚊拍不是煞風景嗎?」
屋外的情景正如沈曉星所說,祁善悶頭靜坐,周瓚面無表情地在兩人腳邊用電蚊拍掃來掃去。這是個神奇的電蚊拍,拿著它,枉有再多花言巧語,似乎說出口都變得古怪莫名。
祁善晃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這台階他們也不知並肩坐過多少回,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獨處變得有些不自在,許多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從她的角度看去,並不舒展的夜空中只有稀淡的幾顆星星。小時候祁善和周瓚去上合唱興趣班,有一首歌是這麼唱的:「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樣的擁擠呢?地上的人兒為何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呢?」
那時他們不明白歌詞的意義。原來去最近的那個人心裡,竟是最遠的旅程。
祁善想要把紅豆沙放到一邊,周瓚看見了,奚落道:「連這個你也不喜歡了?人變起來可真快!」
祁善何嘗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可他們哪裡是現在才改變的?她用了許多年才學會對一個人說「不」,這個過程在她看來實在說不上快。
「喉嚨疼。」她解釋自己吃不下的原因。
「那更要多吃點,陳皮潤肺。」周瓚語氣裡是一貫的不容拒絕。祁善不置可否,雖然明知道口罩下的那張臉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嘴唇也像撬不開的蚌,可周瓚還是受不了兩人之間隔著那層東西,「在家戴什麼口罩!」
「感冒前三天傳染性最強……」
祁善話還沒說完,口罩掛耳的一側已被周瓚摘了下來。他手勢靈活輕巧,搔過她的耳郭,就像他說的話一樣讓人氣惱。
「傳染什麼?好像我會親你似的。」
周瓚如願地看到了祁善微微一撇的嘴角,這配合上她的白眼,才是祁善在他面前招牌的表情。這份熟悉感讓周瓚的心思和動作更加活絡,他把一片白色的東西從祁善的腿上弄了下來,「這是什麼?」
祁善掃了一眼,「哦,是雙面膠的碎片,我在包點東西。」
過不了多久就是他們兩人的生日。周瓚問:「今年的生日你打算和周子歉一塊過?」
祁善折疊那片小小的白色背膠,含糊地「嗯」了一聲,「我答應他了。那天正好也是我和他在一起一個月的紀念日。」
他不說話,一下一下地按著電蚊拍的開關,滋滋的電流聲叫人心煩。過了一會周瓚才冷笑道:「讀了那麼多書還是一樣庸俗。紀念日這種東西無聊透了,你過的哪一天不是一生只有一次?現在是幾月幾號,幾分幾秒?等它過了,這輩子難道你還會再遇到同樣的數字組合?要不要也紀念一下今天?」
祁善不以為然地說:「那也得有意義才行呀。」
「祁善,我們認識多久了?你和我在一起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的問句在祁善看來本身就沒有意義。她招蚊子,周瓚的電蚊拍一停下來,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就被咬了一口。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睡了,明天還要上班。」
祁善默默收拾腳邊的打包盒。周瓚恨恨地朝那些飛舞的影子掃過去,又有啪的一聲傳來,爆破和碎裂的快感猶如自虐。周瓚扔下電蚊拍,忽然探身往祁善的嘴上啄了一口。
他清醒時第一次輕吻她。
「這樣有意義了嗎?」周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