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面桃花下

一個身高約兩尺左右的敦實矮子站在樹下,花苞瞬時於低處綻開了一朵。盛開之後的白花與人臉一般大小,有眼有耳有嘴,唯獨無鼻,也無香氣,表情狡黠靈動,乍看與活人無異。

矮子附身到為他而開的那朵花耳邊,低語了幾句。那花貌似傾聽,也會開口相答。可幾步之外的其餘人等,包括五感極其敏銳的靈鷙在內均無法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只聞凌亂的嘟噥聲。

未過多久,搶先那幾人已離去了。

時雨在靈鷙身後輕聲道:「主人所求,儘管告知那『人面花』便是。」

此時又有一朵花迫不及待地綻開,面容急切,頻頻晃動枝葉,彷彿無聲催促。其餘開過之花也不再閉合,依舊絮絮而語,眼睛都朝靈鷙看了過來。

靈鷙上前,按照先前的法子,將掌心之圖給那朵花看了。

「請問這是何處?」

那花一看,竟露出意外之色,其餘開過的花都盡可能地看了過來,沒開的花苞也加入了爭論,滿樹亂哄哄的嘈雜碎語聲,聽來教人頭皮發麻。

片刻後,爭論似乎告一段落,與靈鷙接洽的那朵花點了點頭,用孩童般脆嫩卻又如老者般端凝的聲音回復道:「今日子時,帝台之漿、琅瘛⑿曛場⒉瘓≒盡!?p>

三人出了廟門,於門外回望,小廟香客熙攘,桃花盛開。

「帝台之漿、琅瘛⑿曛場⒉瘓≒盡獗閌僑嗣婊ㄏ蛭宜饕錚俊繃軻好髏魈謎媲校劑科蹋窒蛩嫘械畝飼籩艘槐欏?p>

時雨點頭,「正是。今夜子時之前,只要我們能將這些東西送至樹下,那花便能解開主人心中疑慮。」

「這人面花白白長了那麼多張臉,竟沒一個俊俏的,好生無趣。」絨絨跟在後面抱怨。

「你從前可曾見過這花?」

絨絨見靈鷙問她,歪著頭想了想,「我只知道有一種樹名叫『人木』,也是花如人首,卻不能言語,也不解人心。像這廟中的人面花這般機靈的,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處的?」靈鷙轉而望向時雨。

時雨沉默片刻,答道:「我也曾有求於它。」

「可曾如願?」

「時雨無用,未能如期將它所求之物奉上。」

「哦?它問你要了什麼?」

這一次,時雨久久沒有做聲。

絨絨心裡藏不住話,「我知道,是騩山飛魚!」

靈鷙面上閃過一絲驚訝:「原來如此……你所求的是十分重要之事?」

時雨笑笑:「時限已過,無論所求何事都已無用。主人不必掛懷。」

「靈鷙,你又要騩山飛魚做什麼?」說到了這個,絨絨頗為好奇。

靈鷙說:「以騩山飛魚的尾鱗覆於箭羽之上,可使離弦之箭無聲無形。我有一位摯友是使弓箭的高手。」

「主人竟也有摯友。不知何人有這等榮幸。」

興許是因為想起了故人,靈鷙面色明快了不少,看上去比冷著臉時多了幾分少年意氣。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聽懂時雨話中的暗諷。

他沉吟道:「我看廟中那老婦裝神弄鬼。就算我能將人面花索要之物送上,絨絨尚且不知之事,我憑什麼相信它能道破天機?」

時雨說:「就憑那廟主……乃是武羅。」

「什麼!」靈鷙驟然駐足,「武羅!你說神武羅就在此處?」

「主人應該清楚,那廟中結界連你也未能看穿。世上有幾人能夠輕易做到?」

「怎麼可能!」自打遇上靈鷙之後,時雨和絨絨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驚疑不定。白烏氏是遠古天神後裔,神武羅卻是曾於白烏先祖並肩而戰的大神,天帝軒轅麾下前鋒,有通天之能,戰功赫赫。

在靈鷙心中,除了先祖昊英,武羅便是他最為敬仰的舊日神靈。

「孤暮山一戰之後,武羅不是已隨眾神歸寂了?」靈鷙仍不敢置信。

「我知道孤暮山一戰,那是八千多年前的事了。」絨絨跳到靈鷙面前的石階上,迫不及待地開口道:「聽說有不少遠古天神都隕落在那一戰裡,剩下的很多也受了傷。天地間的清靈之氣就是自那時開始日漸衰減的,在後來的數千年裡,舊日神靈一個個歸寂於東海歸墟,到最後只剩下我們這些小嘍囉了。」

靈鷙黯然垂眸,期間的種種因由後果,還有誰比白烏氏更能體會到切膚之痛?

時雨於身側默默打量靈鷙許久,才說道:「究竟是不是神武羅,主人今夜或能知曉。然而眼下當務之急,我們須湊齊人面花索要之物,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靈鷙自然也是心中一動。絨絨曾居於上界,因而所知廣博,可終究只是皮毛,武羅卻是從遠古長存至今的天神。如果人面花的背後當真有神武羅坐鎮,或許真能解開他心中疑惑。

「主人所問之事非同尋常,所以那人面花也獅子大開口。它要的哪樣不是天地間的珍奇之物?帝台之漿還好說,思無邪便是由它所釀而成。旋龜背甲我曾在白蛟那裡見過一枚,他雖小氣,我去問他,應該沒有不給之理。至於……」時雨聲音稚嫩,條理卻十分清楚。

「不盡之木我身上便有。」

不盡之木也算是白烏寶物,撫生塔下的天火便是依靠不盡之木催動的。靈鷙想起離開小蒼山前還想過是否應該將它帶在身上,沒想到真有用得著的時候。莫不是人面花早已看穿了他們身懷何等寶物?

「如此甚好,那只剩下琅窳恕!比奕揶哉迫岡鏡饋?p>

時雨輕哼一聲:「難就難在琅瘛D鬩彩竊諫廈媧模衷躉岵恢奴之玉只存於崑崙虛五城十二樓中。天帝當年也珍重異常,才會命離朱相守。」

「那玩意兒食之無味,也不能忘憂,還不如帝台之漿。」絨絨悻悻道,「早知我當初偷摘幾枚留在身上。可如今也回不去了。」

四物之中,靈鷙唯獨從未聽說琅瘢詞搶匭嫠觶獗悴皇瞧舅梢鄖嵋椎絞值畝髁恕R皇彼參藜瓶墒?p>

眼看著觸手可及的希望越飄越遠……不知何故,這讓靈鷙想起了從時雨手邊奪下騩山飛魚時,時雨面上的憤恨和失落。

「是了!絨絨,你倒提醒了我。」時雨此刻在旁眼睛一亮,「除你之外還有一人也是自上界而來,我記得他曾吹噓自己身懷諸多天庭異寶,其中便有琅瘢?p>

絨絨看了看時雨,目光閃爍,「你……你是說玉簪公子?」

《撫生·孤暮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