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點頭,「那時我和他都年輕,插隊的時候雖然苦,但是好在有他。後來他得到了高考的名額,考上了大學,才慢慢地跟我斷了聯絡。他大學畢業分配到這個單位,娶了你孫阿姨,事業一直很順利,我返城後被招工到一個紡織廠,經人介紹嫁給了你爸爸——你爸爸性格跟我不合,但他還是個好人。你出生剛不久,紡織廠的效益就越來越差,你林伯伯就暗中幫忙把我調到了這裡。不管你信不信,這些年來我跟你爸爸感情的確不好,但我跟你林伯伯之間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我們也說好了要把這段感情徹底埋在心裡,跟誰也不提……」
「那你們現在幹嗎還這樣?」鄭微想起了林靜,感到倍加難過,她爸媽的感情不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林伯伯和孫阿姨的婚姻看上去是那麼的和諧完美,林靜要是知道了這些,該有多難過,尤其,插足他父母婚姻的第三者,竟然會是她的媽媽……鄭微忽然一驚,始終困惑她的一件事似乎有了答案——她都知道了這些事,林靜還有可能不知道嗎?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被風吹落的樹葉一樣,空落落地,失去了著落的方向。
媽媽說:「前一段時間,單位組織去婺源旅遊,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鬼使神差地就一個人走回了李莊,那棵老槐樹還在。我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那裡看見了你林伯伯,年輕時候以為眨眼間便會過去的事情,原來是一輩子的。那天,我和他都哭了,後來,你林伯伯就在樹下跪在我面前,說下半生一定會給我幸福。」
鄭微聽得癡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微微,媽媽是個在感情上很失敗的女人,也不怪別人看不起我,但是你要諒解,媽媽已經不再年輕,也許這是我一輩子最後一次放任的機會,也是最後一次幸福的機會,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我不能回頭。」
「這麼多年來都可以相安無事,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她像是自己對自己說。
「曾經有過那麼一次,你林伯伯有外調的機會,那時我正和你爸爸吵得心灰意冷,曾經想過跟著他走,再也不回來。可是我剛走到門口,就看著你跑了上來,看著我甜甜地笑,問我要去哪裡,那時你才五歲,你拉著我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我捨不得你。但是現在你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愛情和生活,而我只會一直地老下去,我不想到再也走不動的時候才後悔。」
鄭微努力地回憶,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五歲時的那次經歷,但她相信媽媽說的都是真的。她想起剛才自己的委屈和憤恨,那僅僅是為了父母的離異嗎?孩子才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她把頭靠在媽媽的懷裡,從小媽媽跟她就最親,別人都說她們看上去像一對姐妹。
「媽媽,如果林伯伯不呢?」事已至此,她開始為媽媽擔憂。
「怎麼樣都好,我離婚的時候就沒想過後悔。」
返回學校的時候爸媽一起送她到站台,上車前,鄭微給了他們每人一個大大的熊抱,然後在他們各自的耳邊笑著說:「如果我還能有弟弟妹妹,一定不可以比玉面小飛龍更可愛!」
火車開動,鄭微看著站台上不願離去的爸媽身影越來越小,終於再也看不見了。她在心裡說,你們都要幸福,我也要幸福。
再見林靜!
鄭微跟阮阮一起在上課鈴響前一分鐘走進教室,老師還沒到,教室裡黑壓壓地坐了不少班上的同學。大一新生都是激情澎湃的,出勤率奇高。先到的都紛紛挑靠近講台的位子坐了下來,生怕看不見講師教授們的英姿,一本本嶄新的筆記本擺得整整齊齊,一雙雙眼睛裡都閃著求知灼灼的光。
鄭微從來上課都喜歡搞點小動作,所以看見後面角落裡有空位,求之不得地拉著阮莞走了過去,男生們的眼神都裝作不經意地跟著這兩人轉。都說漂亮女生磁場相斥,這兩個還偏偏扎堆兒了。
這是鄭微從家裡返回之後第一天回來上課,連著兩節都是工程圖學課。開始她還對自己說,要認真要認真,不能輸在新的起跑線上,可是正襟危坐了一會兒,就開始心不在焉了。她看了一眼阮阮,阮阮在低頭專注地看書。鄭微幾次想搭話,見她那麼聚精會神,又不好意思打擾,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阮阮的專注過了頭,便狐疑地伸手過去翻了翻她的書。「邪門了,《工程圖學》有這麼好看嗎?」不翻則已,一翻之下她不由自主地說了句,「我靠,《潘金蓮之前世今生》,虧我剛才那麼慚愧自己沒你學習認真,太欺騙我純潔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