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不理她,直到相機無恙,才鬆了口氣,「我罵誰,我跟你來了,就比你還蠢。」
好不容易擠上了公車,她們站在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的車廂裡,身上淌下來的水在腳下匯了一汪。不可思議的是,她們剛到市區轉車,大雨就停了下來,烈日重現,滿街的紅男綠女衣冠楚楚,滿身乾爽,好像剛才老天那場惡作劇的大雨只存在於她們三個倒霉的傢伙所在的獨立空間。
阮阮扯了扯神色木然的鄭微的衣袖,「算了,回去再收拾他,就當是一場逼真的苦肉計。」
鄭微看著自己滿是泥漿的帆布鞋,她哪裡是什麼玉面小飛龍,簡直就是一條狼狽的落水狗,她低聲說:「這個計也太苦了,苦得我受不了。」
她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這不,老天都笑話她。縱使她的計策比他高明上無數倍又能如何?乞求愛的人費盡心機,不愛的人不需要任何手段,所以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她擊潰。
走進校園的時候,三人都心理催眠自己,不去看別人異樣的眼神,早上出門前的刻意打扮都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雨淋得無比滑稽。經過宿舍樓下的時候,阮阮和小北往樓梯上走了幾步,才發現鄭微並沒有跟上來,她徑直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微微,什麼事都先換了衣服再說,否則容易感冒。」阮阮何嘗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鄭微置若罔聞,三步並作兩步,衝上陳孝正宿舍,正好,他跟老張都在。老張看到鄭微這個樣子,驚訝得一張嘴成了O形,「微微,你……」
「你別說話……」鄭微在他剛開口的時候就制止了他。
陳孝正拿著本書,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無比狼狽的女孩,她的長髮一縷縷地、半濕半干地耷拉在頭上,一條綠色的裙子貼著身子,濕得可以擰出水來,腳上的帆布鞋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她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胸口急速地起伏。
他在等待她即將決堤而出的怒火。
就在老張也以為鄭微要撲上去把陳孝正撕成碎片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好玩嗎?告訴你,姑娘我不玩了!」
奪路而出的時候,她跟正往老張宿舍走的許開陽撞個正著,開陽一見她立刻說到:「怎麼淋成這樣?我就是怕你們撞上了那場大雨,開著車在公園裡兜了好幾圈都找不到你……」
「走著走著就遇見了,這樣你也信,你就是個笨蛋!」鄭微將摸不著頭腦的開陽往旁邊一推,頭也不回地跑開。
回到宿舍的時候鄭微已經冷得全身僵硬,阮阮和朱小北給她打好了熱水,一見到她就將她強行推進了洗澡間。肌膚接觸到熱水的那一刻,她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第二天,阮阮感冒了,一向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的朱小北也嚷著頭疼,鄭微以為自己也會大病一場,畢竟她才是生理和心靈都遭受了巨大創傷的那個人,不在床上躺個幾天,她都覺得說不過去。然而事實證明她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強,第二天早上起來,神清氣爽,什麼問題都沒有。她為自己的生龍活虎感到由衷的悲哀和失落。
在這樣複雜的心境中,期末考試流水一般地過去了,結束了最後一門《應用力學》,放假的日子即將來臨。按照建築工程學院的慣例,每個學年結束,放假的前一晚,院裡都會有個小型的聯歡晚會,以班級為單位,各出一兩個節目,旨在讓大家熱鬧放鬆一下。鄭微她們班上了個男生單口相聲,還有一個「女聲小組唱」,班上僅有的幾個女生全員上陣,唱了首《乘著歌聲的翅膀》,居然博得了滿堂彩。
本班的節目結束之後,大家各自回到座位,鄭微和阮阮坐回了小北和何綠芽身邊——她們兩個是專程來給舍友捧場的。
「唉,鄭微呀,唱得不錯。」朱小北見她這幾天都怪怪的,乾脆說點好聽的。
鄭微也不受用,擺擺手,「沒什麼技術含量。」神態依舊怏怏的。小北和阮阮交換了個眼神,敢情是說好了要慧劍斬孽緣,心裡畢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