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不語,朱小北搶白道:「他會跟你一樣傻?就算來了,也早跑沒影了!」
身邊不斷有公園的氣瓶車經過,無不滿載著下山的人,她們揮手攔了無數次,沒有一輛車肯稍作停留,烏雲已經籠罩了整個天空,像一口黑色的大鍋,沉沉地扣了下來,風不斷地捲起沙石,本來風光明媚的郊外,公園猶如被遺棄的荒涼孤島,眼看暴風雨就要來臨。
好不容易走下了疊翠嶺,回到了公園的主幹道,三個女孩此時已經完全放棄了乘坐氣瓶車的打算,任何一個氣瓶車落點都人滿為患,眼前唯一的指望就是老天能給幾分薄面,多給一點時間,讓她們到了山下的公車站再下雨也不遲。一路連滾帶爬,經過一個小小的公共電話亭時,鄭微實在忍不住了,「不行,我不能這麼下山,我得打個電話。」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打電話?沒看見烏雲追著屁股後面來了?」小北看瘋子一樣看著鄭微。
「我知道,你們先走吧,他明明答應得我好好的,這樣走我不甘心!」
阮阮拉開急脾氣的兩個人,無奈道:「打吧打吧,看這天色,估計也不差這幾分鐘了。」
鄭微的第一個電話打回陳孝正宿舍,舍友相當肯定地說他早上跟老張一起出了門,好像聽說是到南山公園去了。鄭微剛鬆了口氣,又急了,他現在如果還在山上的話,一定也遇上了變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當時手機並不盛行,鄭微依稀記得老張有個傳呼機,問他的舍友要了號碼,就直接CALL了他,等待復機的過程中,她心急如焚,眼看著閃電一道道劃過,焦灼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好在老張復機的動作還算迅速,兩分鐘後,電話響起,鄭微一接過,聽見老張的聲音就劈頭蓋腦地問,「老張,你們走的是什麼路線,我到處都找不著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老張乾笑了幾聲,似乎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過了一會,電話那頭傳來鄭微朝思暮想的聲音。
「喂?」
「陳孝正,你跑哪去了?」不聽則已,一聽到他的聲音,鄭微忽然覺得一陣委屈湧了上來。
「反正我沒有失約,不過很可惜,我們沒遇上。」
鄭微現在更關心的不是這個,她問:「現在快下雨了你知道嗎,你在什麼位置呀,快跟我一起下山吧。」
他的聲音有幾分意外,「怎麼,你還在山上,我看見有變天的可能就直接下山了,現在剛到市區。」
「什麼,你說什麼?」鄭微不知所措地對著電話求證。
「我說……」陳孝正的話還沒有說完,天邊一個驚雷炸響,鄭微嚇得一個寒戰,電話聽筒差點脫手而出。阮阮見她丟了魂一樣地掛上電話,忙問:「怎麼了,他說什麼了?」
鄭微傻傻地看了阮阮一會兒,忽然沒有任何前兆地大哭起來,「陳孝正……他早就下山了!」
朱小北還沒從她的哭聲中反應過來,一滴豆大的水滴打在她的臉上,生疼,她摸了摸臉,「媽呀,快跑,真的下大雨了。」
小小的IP電話亭哪裡有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三人的位置正好在公園上下山主幹道的半途,前不挨村後不著店的,路邊的亞熱帶樹木稀疏的葉子也不是可靠的屏障,事到如今,唯一的選擇只有硬著頭皮往山下跑。
短跑一向是鄭微的長項,她們幾個在雨中奪路狂奔了一陣,忽然都覺得跑得再快也是沒有意義的事。雨太急了,站在這樣的雨裡才深刻體會到所謂的「傾盆」是什麼意思,不消五分鐘,三人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濕了個透,一路上也有不少像她們一樣的落湯雞,滿載著人的車子一輛輛呼嘯而過,坐在上面的都是幸運的人。
反正已經糟透了,她們的速度反而放慢了下來,朱小北把外套脫了,包裹住她的寶貝相機,緊緊地抱在胸前,鄭微在雨裡抖著,她已經分不出哪裡是她的淚水,哪裡是雨水,既然已經分不清,哭又有什麼意義?
當她們終於站在山下的公車站牌下時,已經完全被這樣的一場雨澆得喪失了語言。朱小北的心思都在檢查自己的寶貝相機上,鄭微哭喪著臉,「豬北,罵我吧,是我連累你們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