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走後,兩人一度相對無言,各自冥思苦想合適的話題,何奕先按捺不住地說:「這樣坐著真奇怪,我們隨便說點什麼吧。」
鄭微點頭認可,這個時候她是不是應該問問什麼是他的人生追求事業規劃興趣愛好,最淺薄,也應當問問他的星座血型,然而鬼使神差地,她的開場白脫口而出,「你喜不喜歡美國?」
話說出了口,她就被自己的無厘頭逗笑了,何奕也跟著哈哈大笑,兩人笑了一陣,鄭微才問:「你笑什麼?」何奕說:「我笑我居然不知道你在笑什麼。」
何奕不喜歡美國,他喜歡一切好的東西和所有漂亮的女孩,他愛玩,也會玩,追求新奇的事物,沒有定性。也許這就是何總急著讓他結婚的原因,在大多數老一輩人的心中,成家立業的男人才會成熟。何奕這樣的性格跟鄭微一拍即合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很快,何總的少爺放著家裡幾套房子不住,申請住進了單身公寓,不偏不倚「恰好」住在鄭微樓上的事情傳得二分乃至整個中建沸沸揚揚,大家都事後諸葛地說鄭微看起來就有少奶奶的命。然而鄭微卻在某個週末的下午,約了何奕在她的公寓裡下棋,自己卻借口出去買飲料,然後一去不回,她在大院裡的角落看幾個老人打牌直到夜幕降臨,因為她知道,韋少宜今天也休息在家。
就連她這樣算不上細心的人也看了出來,每當韋少宜在家的時候,何奕特別喜歡下樓來找她下棋,只要韋少宜走過,他就像個內心雀躍、故作鎮定的孩子。鄭微和韋少宜不再每日爭吵,但關係也算不上改善,她沒指望韋少宜承她的情,何奕能否如願以償,韋少宜會不會墜入情網,那都是別人的緣法。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何奕不是她的那個人。
後來何奕對韋少宜狂熱的追求日益明朗,同事們都為鄭微惋惜,李阿姨更是恨鐵不成鋼,到手的金龜婿又平白地脫了鉤。但是她和周阿姨,王阿姨、楊阿姨一樣,從未放棄已婚婦女的最大愛好,她們源源不斷地給鄭微輸送她們鑒定合格的有為青年。而鄭微又太渴望結束單身的生涯,只要對方不至於太離譜,她對這些安排一概來者不拒。她見過醫生、律師、會計師、、小老闆……當然還有數不清的建築行業的精英。用周渠的話說,那一段時間,她就快要把G市的青年才俊一網打盡,這些人裡有些喜歡她但是她不喜歡,有她覺得不錯但對方無動於衷,更多的相看兩相忘。
不管面前坐著的是誰,她永遠是那句經典的開場白:你喜歡美國嗎?有人說喜歡有人說不喜歡,還有人莫名其妙。鄭微覺得這的確像一個有點冷的笑話,可是,生活有的時候就是一場黑色。
也許是因為網撒得太過於鋪天蓋地,大的魚進不來,小的魚又溜走了,鄭微走馬燈一樣的相親生涯收穫寥寥。她曾經想,不就是找個男人嗎,多簡單的一件事,可事實無情地證明,她偏偏就是找不到。
不過,雖然沒有實現她的既定目標,多見了幾個人也並非壞事,至少她在認識了一個大學裡的生物老師之後,才知道拿破侖隆頭魚瀕臨滅絕;至少一個禿頭的連鎖拉麵店小老闆給過她兩個月都吃不完的免費餐券;至少她還在相親的時候走運遇見過一個讓她花癡不已的年輕外科醫生,雖然那個姓紀的醫生彬彬有禮地送她回去的時候說:再見,劉小姐。至少她終於明白,即使她願意將就,其實也是多麼得難。
那一段時間阮阮給她打電話,每逢問起「你在哪裡?」鄭微都是哈哈大笑,「不要問我到哪裡去,我不是在相親,就是在相親的路上。」
她的瘋狂相親終止於G市委黨政機關的一個辦公室主任,三十五歲,至今未婚,有房有車,而且鄭微毫不懷疑他有可能是處男。她跟這個穿著黑色西裝,系黑色領帶,頭髮整齊地三七分的男人吃著淡然無味的牛排,聽他滔滔不絕地讚美著為下班的丈夫,跪著遞拖鞋的日韓婦女,痛斥婚前性行為,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岔開了話題,「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