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呼吸一滯，心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抓了一下，泛起鈍鈍的疼。
她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態度，跟宋錦坦白這件事的。
她好早之前就做了這個決定，她也曾設想過跟宋錦坦白後她的反應，或憤怒或震驚或失望，甚至她都做好了被她趕出家門的準備。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局面。
幾乎要吊到嗓子眼處的心，就這麼落定回胸膛裡。
林薇看著宋錦，不知怎麼回事，就想到了自己高三這一年，宋錦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陪伴。
疫情期間，她住在家裡，宋錦為了給她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特意讓陳南洲陪著陳展去了她和前夫離婚的時候分到的那棟房子裡住。她怕她上網課，網速不夠用，還給家裡的網升了個級。她一日三餐，都給她安排的好好地，下午她午休，睜眼醒來總是能在書桌上看到新鮮的水果以及微涼的酸奶。
宋錦從不說，可她卻在日復一日的生活裡，把她的愛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想，若是她親媽媽還在，都未必能照顧她到如此細緻。
她想，若是她親媽媽還在，碰到她和江宿這事，第一反應也未必是擔心她受傷。
她和宋錦沒半點血緣關係，可宋錦卻一直都有把她當成了女兒養。
就親生的那種女兒，很用心的在養。
林薇鼻尖有點泛酸，她抿了下唇，神使鬼差般就喊了聲：「宋……媽……」
她停了下來。
她聲音有點小，宋錦沒聽到，她看著她紅紅的眼眶，衝著她招了招手，心平氣和的說：「薇薇，你過來。」
林薇忍著眼底的淚，往前挪了幾步。
宋錦伸出手碰了下她的手，她有點不習慣，下一秒就鬆開了，林薇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緊接著就一個反抓，握住了宋錦的手。
宋錦手抖了下，盯著小丫頭抓著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看了會兒，然後慢慢的回握住了她的手：「薇薇，阿姨這一輩子，沒什麼孩子緣，不管是你還是陳展，阿姨都挺喜歡的，阿姨有時候說話是挺冷淡的，那是因為阿姨沒養過孩子，不太知道該怎麼跟你們接觸，但是阿姨沒想過要把你趕出家門，有什麼事，阿姨還是希望你能跟阿姨商量下，也許未來你越來越優秀，阿姨幫不上你什麼忙，但是現在，阿姨還是能給你點忠告的……」
「阿姨不排斥你早戀，但是薇薇，阿姨是有要求的，你得保護好自己，你就當阿姨自私……」
林薇沒忍住，彎身抱住了宋錦，「宋媽媽。」
宋錦渾身一僵，正說著的話，瞬間沒了聲音。
林薇緊緊地抱著宋錦，把臉埋在她的肩上，她緩了一會兒情緒，偷偷的把眼淚在她衣服上蹭了蹭，然後又出聲喊了句：「媽。」
宋錦唇哆嗦了一下，眼淚從她眼角一下子冒了出來。
…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林薇一直覺得自己和宋錦之間是隔著一層紗的，可當她開口喊出那聲媽後，她又覺得她和宋錦之間是親密無間的，是可以無話不談的。
事實上，她也是真的和宋錦無話不談了。
高考完了，她不需要住酒店了，她一邊幫著宋錦收拾行李，一邊跟宋錦講江宿。
她講了很多她和江宿以前前後桌的時候相處的細節，從酒店講到了家樓下，上樓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很多她以為忘了的事情，都那麼清晰地印刻在她的骨血深處。
該跟家裡交代的都交代了，林薇一下子變得特有底氣，回到家，她給手機充上電，然後就開始給江宿發消息。
今晚是學校的畢業晚會，高考結束的所有四中考生都會回學校。
林薇問江宿今晚在哪兒見。
江宿沒回她消息，她以為他高考沒帶手機，這會兒可能還沒回到家，就不著急的放下手機，拿著衣服去洗澡了。
畢業晚會在晚上六點鐘，時間還算是充足，林薇收拾的不緊不慢。
她對著自己的衣櫃選來選去，最後還是選了江宿高二運動會的那天送她的那條裙子。
出門之前，林薇看了眼手機，江宿還沒回她消息。
她一邊慢吞吞的戴上口罩，往電梯裡走，一邊按著屏幕繼續聯繫江宿。
我要上清華：我準備出發去學校了。
我要上清華：我答應了陳私去那他那邊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
林薇一直到上公交車，江宿都沒回她消息，她給他打了個電話，是關機的狀態。
這會兒時間還早，林薇心想江宿指不定是考完試餓了，吃頓飯再回家，就把手機給揣進了包裡。
六點鐘不到，林薇就到了四中，她先在學校門口買了杯奶茶，然後咬著吸管慢吞吞的往大眾書屋走。
她到的時候，正好書屋裡最後一波顧客出來，林薇讓開門口，等人都走光了，才抬起手，抵住要關上的玻璃門擠了進去。
都過去一年了，陳私的審美還是老樣子，灰不溜秋的短袖和花裡胡哨的大褲衩，搭配著一雙人字拖。
總之就是怎麼油膩怎麼來。
陳私叼著煙，舉著打火機正準備點火，聽見「歡迎光臨」的提醒聲，抬了下頭，見是她，就把打火機給收了起來，咬著煙勉強解饞道：「考得怎麼樣？」
「基本上穩了吧。」林薇晃到收銀台前，撿了個椅子坐下。
陳私：「呦，准清華大學生。」
林薇翻了個大白眼，懶得接話。
陳私把煙放下，伸出手在櫃子裡翻了翻，拿出一個袋子遞給林薇：「送你的畢業禮物。」
林薇笑瞇瞇的接過來，打開袋子，看到裡面竟然是英語四級卷子。
「……」
林薇面無表情的瞪著卷子看了幾秒鐘，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了陳私，她瞠目結舌了片刻，才勉強吐出了一句話：「你有毒吧。」
陳私嘿嘿的笑了兩聲：「收好了，那卷子你遲早用得著。」
「……」
陳私聞著煙：「我已經想好了，你去北京的時候，我給你送別禮物就是六級英語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