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
「哎呀!」有人驚呼,「國師大人說的『寶石遍地』應上了!應上了!」
「啊!我的國師大人,我的神!」
草叢裡簌簌響動,一群被國師大人神跡感動得熱淚盈眶的人們,就地開始撅屁股,對大荒澤方向禮拜。
好在外頭追的追,逃的逃,誰也來不及管草叢的抽風。
追兵叱喝阻止無效,逃的人卻也已經沒了路——後頭的追兵趕上來,就在這村外,將這群人圍住了。
又是一場廝殺。
喊殺聲被風吹散,同時被吹散的還有血滴。
草叢中的人抹抹臉上被濺到的血,耐心地等待下一個神跡。
那一方的戰鬥卻已經到了尾聲,被圍住的人一個個倒下,場中只剩幾個人在苦苦支撐。
圍觀的人臉色也嚴肅了——這很明顯,是殺人滅口的現場。
既然不是為錢,那麼,逃的人也許帶有什麼重要信息,而追的人,不想他們把消息傳遞出去,為此,不惜將人殺光。
不過,照這一邊倒的架勢,似乎不太可能打出什麼「天崩地裂」來?
場中已經只剩兩人,一老一少。
追兵的領頭者,騎著黑色駿馬上前兩步,他的身子隱在馬後,只露出黑色隱雲紋的重錦袍角。
「投降吧……」殺了那麼多人,他的聲音似乎也有些疲倦。
場中少年臉色悲憤,老者卻似乎在沉思。
「我們這一支不能絕後……」半晌老者苦澀地道,「好……我們投降……」
馬上男子輕輕嗯了一聲。
「皇太孫殿下。」老者道,「你……」
他聲音忽然低下去,馬上那位被稱做太孫殿下的男子,不得不策馬又靠近了些。
「小四——」被圍困的老者忽然將少年狠狠向外一推,「快走!快走!一定要把消息傳到冀北——」
推出少年的同時他飛身躍起,衣袖一振,嗡嗡之聲大響,一抹圓形冷電,如冷月自黑暗深處生,直襲大燕皇太孫頭顱。
皇太孫猝不及防,衣袂一卷霍然飛起,那圓盤就襲向了他的胸腹,他冷哼一聲,半空中橫臂沉腕,手中長劍護在胸腹。
「當。」一聲巨響,震得人耳朵嗡嗡發麻。圓盤被擊飛,旋轉飛至半空,旋轉不墜,如一輪圓月,停在當空。
「飛盤!」草叢中圍觀的人驚呼。
馬上皇太孫聽見異聲,轉目要看,忽然口中噴出鮮血,向後便倒。
「殿下!」他的隨從急忙扶住他,皇太孫在暈去之前,一指那老少兩人。
「殺!」
利箭飛閃,老者撲擋在前,身中數十箭,少年卻已經含淚逃出丈外。
眼看少年將要逃出。
忽有呼嘯聲,自頭頂生。
聲音一開始還不響亮,隨即便越來越大,像有巨石自頭頂砸落。眾人都忘記動作,傻傻抬頭,便見頭頂一點黑影,迅速放大,直線墜落——
「閃開!」
一聲厲喝,所有人跌跌爬爬趕緊跑開。
「轟!」
煙塵瀰漫,碎屑紛飛。四面跑得慢的人,被騰開的煙霧嗆得險些閉氣。
半晌之後,煙停霧收。
地上多了一個直徑足有一丈的坑。
坑的位置正在先前大荒澤人民擺放陣圖和寶座的地方,大荒澤人民驚叫著,跌跌撞撞撲過去。
「啊啊啊神壇寶座都被毀了啊……啊?啊?」
嚎叫聲頓止,眼珠子落地。
眼前一隻坑,坑中一堆土,土堆裡倒栽蔥插著一雙黑絲長腿。
一抖,又一抖。
大荒澤人民傻了。
大燕的追兵們愣了。
人們齊齊抬頭看月——天空如幕布低垂,星光月色從容閃爍,夜靜如水。剛才的呼嘯墜落,或許是個夢?
可是再離奇的夢,也造不出這樣一隻坑,和這種造型一雙腿。
腿是好腿。
纖細筆直,渾圓緊致,襪子是一層奇異的閃著珠光的黑絲,夜色中明明暗暗,分外誘惑。
女人?
這種倒栽蔥造型,死了?
哦,不,那腳趾頭還抖著呢。
大燕追兵有心上前查看,奈何主子似乎受了重傷,只得先趕緊退走尋大夫。場中只剩下了大荒澤人民。
漢子們眼珠子比地上閃爍的祖母綠還亮。
「喂,你們覺得……剛才那一幕……」
「可不就是天降霹靂、地陷大坑,寶石遍地,飛盤懸空,有女一人,自天崩地裂處生?」
「哎呀,那還等什麼?趕緊挖呀!」
「挖!」
漢子們尋鍬找鏟,準備動工。
「啪!」忽然土堆裡掙扎出一隻手臂,重重地拍在土面上。
大荒澤人民嚇了一跳。
「詐屍了?」
「啪!」又一支手臂伸出來,拍在另一邊的地面上。隨即鬆垮垮的泥土一陣簌簌翻動,一顆長頭髮的頭顱,幽幽冒出地面……
冷月、淒風、屍首、綠光、天坑、長髮烏黑的頭顱……
「鬼呀——」大荒澤人民四散奔逃。
「鬼呀!」土裡冒出來的那隻,聲音更尖,一邊尖叫一邊吐嘴裡的土,「呸呸,鬼呀——呸呸——別拉我——呸呸——怎麼這個造型——呸呸——我的高跟鞋呢?」
逃出三丈外的大荒澤人民迅速停住腳步,面面相覷,轉頭。
土坑裡,一個窈窕身影慢吞吞爬了起來,抖抖索索踢開腳底什麼東西,急急忙忙抖衣服,拍胸口,「還好還好,沒壓扁沒壓扁……」
她臉一轉,月光下,一張滿是泥巴,但明顯充滿活人氣的臉。
大荒澤人民若有所悟,趕緊湊上去,探頭瞧瞧。
「哎!她落在了聖壇的位置!」
「底下有碎了的椅子片兒,她掉下時正坐在椅子上!」
「剛才那個少年正墊在她身下,被她壓死了!」
「啊!女王找到了!」
景橫波一直在一邊彈著自己的絲襪——剛才身下有屍體,襪子染了很多血,她皺眉,遠遠躲著屍首,翹著蘭花指,一點一點彈著帶血的泥土,聽見這一句,驚得手指一顫,嗤地一聲絲襪勾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