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都往這方向湧,這時候她不敢使用瞬移,眾目睽睽之下唰一下不見,她一定會被當做妖怪燒掉的。
她只得拽著翠姐向外跑,身後響起「站住!別跑」的聲音,對方護衛中已經有人反應過來,追了上來。
「那邊人少!」驚慌失措的翠姐要往人流稀少的方向跑。
「不!這邊!」景橫波緊緊拉住翠姐,往最擁擠的人群裡鑽了進去。
後頭追兵看見她慌不擇路,竟然鑽入擁擠的人群,都冷笑一聲,頓時不急了——景橫波目標那麼明顯,鑽入人群一樣好辨識,相反她自己會因為人流阻礙寸步難行,很快就會被追上。
「攔住那群人,她們就在那裡面!」打手們追上,將那一撮人都攔住。可等他們控制住人群,撥開人流進去找人的時候,哪裡還有剛才那裙子開衩的美貌女子身影?
「呼哧呼哧……」景橫波砰地一聲撞進了一條巷子,一邊靠牆喘氣,一邊趕緊脫下高跟鞋揉腳,「擦,太擠了,姐差點施展不出,還差點崴了腳。」
翠姐佩服地看著她的絲襪高跟鞋,她一直不明白景橫波為什麼在長裙裡不穿長褲,要穿那古怪的絲襪和高跟鞋子,如今可算知道了,這是色誘勾引殺人害命之出行必備法寶。
她此時才覺得脫力,倚靠著牆角癱坐著,怔怔地抬起雙手瞧著,手上血跡殷殷。
剛才那一下……真狠。
用盡了全身力氣,將家破人亡三年來的仇恨、痛苦、孤獨、絕望,都化為乾脆利落一擊,拍不斷仇人的頭骨,就拍不碎這一生的苦痛和夢魘。
不遠處,隱約又傳來追兵的聲音,翠姐看了一眼景橫波,她正氣喘吁吁地靠在牆上,看樣子也沒什麼力氣再瞬移了。
翠姐爬起身,沒有擦手,扶著牆看看景橫波,忽然道:「我們分開走吧。」
景橫波怔了怔。
剛才助翠姐報仇,是她出面,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而她又高挑美麗,目標明顯,說起來,一旦走在人群中,她是比翠姐這個真正兇手危險的。
翠姐想分開走,是怕被連累?
景橫波忽然有點心灰意懶,懶懶地托著下巴,道:「行啊,那你從西邊巷口出去,我從東邊走,爭取回客棧匯合。」
翠姐沒說什麼,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向外走。
景橫波忽然開口:「你不打算回客棧了,是嗎?」
翠姐停住腳步。
「你不喜歡逛街,今天卻一反常態拉我出來,你知道會在這裡碰見仇人,是嗎?」景橫波沒有抬頭,語氣很輕,手指慢慢摳著指甲。
指甲油已經有點脫落,顯得斑駁,她身邊又沒有指甲油可以補上,看著怎麼都覺得難看,她一塊塊剝著,動作有點惡狠狠。
翠姐默然。
「你平常和我交情談不上多好,卻跟著我出了鳳來棲,你本來就是趁機打算出來報仇的是嗎?」景橫波有點煩躁地將指甲在牆上蹭著,「你知道我有瞬移的本事,覺得我遲早能幫上你的忙?所以你一路跟著,只是後來運氣不好,被看守住了,誰知道今天居然進了城,真的遇上了你的仇人,說起來你運氣還是不錯。」
她心中一動,忽覺不對,有些事太過巧合了,而且應該根本不是翠姐就能安排的巧合。
只是此刻心情沮喪,也懶得多想。
她耷拉下眼皮,想著如果是靜筠,也許會軟弱,會暈倒,但應該會陪她一起吧?
翠姐還是不說話,背對她站著,指上血滴慢慢積蓄成一滴血弧,再圓潤地落下,哧哧有聲,聽得人煩躁。
半晌她木木地道:「我先走一步。」
景橫波嗯了一聲,懶洋洋翻個身,像只受了挫只想曬肚皮的貓。
這一刻她分外想念研究所三人組。
翠姐的腳步聲已經出了巷口,景橫波正要起身,從另一個方向出去,驀然聽見一聲驚呼,翠姐已經蹬蹬蹬地又倒退回來。
她眼光向著地下,顫聲道:「你……你……」
景橫波這才看見,不知何時,一隻滿是鮮血的手臂從巷子拐角探進來,在地上摸摸索索,顫抖著去抓她的腳踝。
與此同時一個頗為動聽的聲音,淒淒慘慘慼慼地嗚咽道:「別……走……我……死……得……好……慘……啊……」
陋巷、冷風、陰影、地上挪動的斷臂、沾血的手指、剛剛殺過人的驚悸猶在。
足夠攝人心魄的驚悚。
翠姐抬起腳,似乎想踩下去,然而那鮮血淋漓的五指向上霍然一張,她便「啊」一聲,兩眼翻白地倒了下去。
景橫波也「啊」一聲尖叫。
一瞬間貞子伽椰子楚人美聶小倩統統在腦中復活,從電視裡書裡錄音帶裡電梯裡牆上各處蠕動爬出……
景橫波飛奔要逃,腳下忽然一緊,她頭皮一炸,緩緩低頭。
那雙血淋淋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腳踝。
幽幽咽咽的泣訴縈繞在她耳側。
「你……色誘……我……啊……你……騙……我……做鬼……」
腳踝上冰涼涼粘膩膩,似一條死去的蛇將她緊緊纏繞,景橫波忍住噁心,拚命甩腳,「滾開!滾開!」
手軟綿綿被她甩開去,連帶她高跟鞋也甩了出來,景橫波也顧不得撿拾,甩開步子飛奔。
奔沒兩下忽然想到箱子已經被黑衣美人拿走了,這雙高跟鞋是僅剩的一雙,想到這裡她心如刀割——怎麼可以丟下這唯一的心愛的高跟鞋!
「還給我!」她赤著腳又蹦回去,一把從那手裡奪走自己的高跟鞋,顧不得穿,往腰上一掛轉頭就跑。
搶到高跟鞋的鬼手,似乎也沒想到居然有人還能回頭「鬼手奪鞋」,五指一張,也僵住了。
「哧。」一聲忍不住的輕笑,迴盪在巷子裡。
景橫波向前衝的身子一僵。
這笑聲……熟悉!
在哪聽過?
鬼會這麼笑?
她慢慢回頭,巷子空蕩蕩的,翠姐暈在地上,她身邊還是那隻手臂,從牆角處露出一截深紅錦緞的袖子,是剛才那紈褲的衣裳,袖子盡頭一隻修長的手,手指頭忽然對她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