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險些炫花了老頭的眼,他趕緊轉過頭,也忘記說衣服的事兒了。
「好啦,那就這樣啦,小事一樁,對不對?」景橫波笑吟吟地一踢一踢,鮮紅的趾甲似旋飛的花瓣,炫得眾人老眼昏花。
霹靂與美色同臨,眾人的小心肝被揉搓得七上八下,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迷迷糊糊就被靜庭的護衛送了出來,直到站在濕漉漉的宮殿院中,看著遠處已經被叮叮噹噹拆卸的祭司高塔,才恍然到底發生了什麼,禁不住攏起袖子,立在秋雨冷風之中,歎一聲:「這天,說變就變了啊……」
大消息總是傳得很快。
不過一日,整個帝歌都知道了數百年矗立,幾乎已經代表大荒神權的祭司高塔被劈,女王施展神力收集雷電一事。
這樣驚天的消息,幾乎將帝歌翻了個底兒掉。哪怕後幾日是連綿不絕的雷暴雨天氣,依舊阻擋不住人們八卦的熱情。茶館裡,酒肆裡,甚至青樓裡,都有無數人擠在一起,滔滔不絕地八卦著那夜女王「驚雷下高塔,閃電懲群臣」的神奇事跡。
以至於景橫波這個還沒正式登基的女王,在帝歌人氣爆棚,如果要整理近期名字普及率排名,她當之無愧第一。
茶館的板凳上,一大群人正口沫橫飛。
「這女王立在高處,抬手一揮,天上頓時聚集烏雲,電閃雷鳴,女王抬起權杖,指著前方,嬌聲喝道:著!只見一道閃電,斜斜接引上權杖頂端,光芒閃耀如火球,女王權杖一指,再喝一聲:去!那團火球彷彿有生命一般,向高塔狂撲而去,剎那之間,高塔轟然去掉了半邊……」
「哇……」驚歎聲一片。
角落裡有一桌幾人,都穿著普通黑袍,戴著面紗,一直在一邊聽著,眾人也沒在意,知道多半是大荒中等人家的女子,一般都這個裝扮。
其中一個黑袍人,靠著桌子,托著腮,交疊的雙手羊脂美玉般白。
她身邊一隻鸚鵡在啄炒米,還有一隻毛色發紫的貓在啃羊腿骨,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之聲,奇怪的是始終看不見有骨頭從那只狸貓嘴裡吐出來。
「權杖?」女子悄悄問身邊人,「聽起來好高大上,喂,以後我有嗎?」
「沒有。」回答很讓人洩氣。
女子卻不洩氣,目光灼灼,「沒有關係,可以無中生有,我打造一個好啦。」順手一拍欲待偷喝她茶水的鸚鵡,「著!」抓過想要靠住她胸的狸貓,「去!」
「桑家一看高塔被劈,趕緊跪伏在女王膝下求饒。女王抬手又一揮,桑家的神器忽然就在祭台上被炸了……」
「啊,被炸了啊?」
「不對啊,桑家神器不是應該供奉在桑家莊園內嗎?女王隔那麼遠也能令神器被炸啊?」
「你知道什麼,女王神力無邊!」
「剛才那段藝術加工得很好,這段卻不怎麼精彩。」黑袍女子伸出雪白的手指,評點,「當時明明生死一線,人家悍不畏死,冒雨衝上,抬手之間,令那神器爆炸……喂喂,你們說我要不要寫本書,把這件事好好講講?保不準還是暢銷書呢。」
「陛下懲治完桑家,走入宮殿,對著等待在那裡的群臣,抬手一放。哎呀,大片大片的雪白的閃電,縱橫交織於大殿之內,陛下衣帶飄飄,光芒閃耀,像仙女似的,大臣們倒頭下拜,口呼萬歲……」
「畫面感不錯……哎,真要這樣就好了,那群磨人的老妖精,總是各種不合作,真討厭……」黑袍女子晶亮的指甲彈啊彈,似乎想把那些「磨人的老妖精」,統統彈到外太空去。
「我說啊,這可是真正的神跡!祭司高塔只不過數百年不被劈,就佔據了大荒這些年的高位,一度把持政權。這女王抬手就毀了桑家的兩大支柱,可是數百年來大荒未有!我這心裡,聽著這些事,覺得又興奮又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眾人連連點頭,都表示有同樣感覺。大荒不算太平,但百姓習慣了那些不太平是由國師或者六國八部的首腦造成。女王在大荒濃墨重彩的風雲史上,向來是可有可無淡淡一筆。忽然這樣一個已經被習慣了無存在感的角色,極其兇猛地攪動了風雲,明眼人都知道,這必將引起政局和國勢的變動,大荒的未來,將因此變得無法預測……
茶館裡忽然沉寂下來,陸續有一些人走出,這些多半是各大世家豪門派出來傾聽民意的探子,當然普通百姓不知道。
忽然所有人都停住腳步停止談話,凜然望向外面。
一隊隊青甲黑衣的士兵正快步從街道上列隊跑過,雨幕中一張張年輕而森冷的臉,青色鐵甲上凝結著滾動的水珠。反射出一片濛濛的青光。
「啪、啪、啪。」軍靴齊齊跑過的沉重聲音,似擊打在眾人心上。
「城西……那是往桑家方向……」有人喃喃說了這麼一句,立即閉嘴。
整個茶館壓抑著沉默,有些事人人心知肚明,因明白而心生寒意。
又一家豪門倒台,意味又一輪清洗開始,又一波勢力分配開端。
角落桌子上,景橫波的手指,輕輕敲在桌面上。
出動這麼多亢龍軍,是因為,桑家還在頑抗吧?
「豁喇!」
忽然一聲巨響,震得滿堂桌椅顫動,震得無數人坐立不住跳起,震翻了二狗子的炒米,震掉了霏霏嘴裡的羊肉。
店堂,乃至整個街道都陷入了一霎的寂靜。
景橫波目光發直,僵硬地坐在那裡,她的耳朵一直在嗡嗡響——這個雷太響了!好像就在耳邊。
這麼近的雷,多半就在附近,多半會劈到東西……
正想著的時候,驀然街上一聲大喊。
「起火啦!」
轟地一聲,整個茶館的人都跑出去了。
景橫波自然不甘人後,一手抓一隻寵,擠在人群中捲了出去,翠姐紫蕊她們想保護都來不及。
街上人跑來跑去,都在驚惶地呼喊,卻看不到什麼東西被劈,景橫波卻毫不猶豫,看向皇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