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愛啊,這事兒都不忘渾水摸魚一把,」景橫波笑嘻嘻捏她的臉,「不過你現在沒錢沒人沒地位的,拿什麼來請求,不會是身體吧?」
緋羅吭哧不答,臉皮慢慢紅了,半晌咬牙道:「該給的我都給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你放了我吧……就如你所說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錢沒人沒地位,再也不能形成對你的威脅……你放了我……我可以發毒誓,以後永遠不和你作對,我還可以把我藏在斬羽部的私產都給你……」
景橫波笑而不答,手指在她頸部摸來摸去,很喜歡看見她一顫一顫的驚恐。抖得和羊癲瘋似的。
玩夠了她才開口。
「好呀。」她笑道。
緋羅剛剛心一鬆。就聽見她又笑瞇瞇開口。
「不過,我忽然想起,有人曾經教過我,」說這句話時景橫波心中微微一痛,隨即以漫不經心微笑掩去,「相比於視死如歸破口大罵的敵人,那種能屈能伸,能彎下膝蓋求饒的敵人,才是最可怕最不能放過的。因為他們忍了此刻,將來一定會加倍討回來。」她笑吟吟地看著緋羅因屈辱漲紅的臉頰,「喲,你臉上血色好重,要不要幫你放一放?」
話音未落,她手指抬起,手上已經多了一柄匕首,寒光一現,狠抹咽喉!
緋羅一聲大叫,拚命腦袋向後一撞,景橫波一讓,匕首一滑,哧一聲,緋羅頸部到臉頰,頓時劃開一道猙獰的口子,鮮血四濺!
緋羅慘叫一聲,身子一扭,腰間忽然彈出一截刀刃,射向景橫波小腹。
景橫波再退,緋羅只求這一刻空隙,全力向前方淤泥池一撲。
她撲下的時候,聽見景橫波格格一笑,笑得她心底一寒,隨即身後風聲一響!
風聲如此沉重猛烈!
巨石!
緋羅心膽懼喪,拚命發出一聲極其難聽的呼哨。
淤泥中忽然黑光一閃,幾條黑線閃電般射出,緋羅半空中伸手接住,借黑線拖拽之力拚命向前一縱。
「卡擦。」一聲裂響,原本該砸在緋羅腰部的巨石,狠狠砸上了她的右腿,瘆人的骨裂聲如樹枝折斷般清脆,眼看著緋羅自臀部以下的右腿,立即以詭異的姿態軟垂下去。
「啊!」緋羅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呼!身子重重跌下,右腿鼻涕蟲一般扭曲在她身後。
穿越山腹的黑色淤泥河裡,忽然黑影一閃,縱出一條巨大的身影,正將緋羅接住,這東西正是先前耶律祁暴起殺人時,從淤泥河中拽起的巨物,一隻給他拽出來砸死了家族的大先生,居然還剩一隻。
緋羅慘呼著猶自掙扎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哨,那黑影立即猛地向沼澤之下一沉。
「呼。」地風聲猛烈,景橫波第二塊石頭又到了,底端尖銳,下沉如電,正對著緋羅天靈蓋!
「嘩啦。」一響,那黑影下沉也極快,轉眼消失在沼澤面上,尖石隨即砸上泥面,濺起無數淤泥,泥中殷然帶血!
沼澤上咕嘟嘟一陣翻滾,一條深溝迅速出現又迅速前移,劍一般向外直飆,景橫波衝到淤泥池邊,對著那道溝,手中匕首狠狠紮下,卻紮在了空處,隨即那溝便消失了。
所有動作都只發生在一霎之間,剎那驚血亦驚魂。
洞內恢復了平靜,只濃重的血腥氣不散。
景橫波盯著那淤泥池看了半天,還不顧骯髒想伸手下去掏,耶律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拽開,怒道:「下面不知道有什麼東西,你不要命了?」
景橫波眉頭一挑,抬起頭來,唇角一抹森然地笑,道:「死要見屍!」
耶律祁怔怔地瞧著她,這個好潔的女子,此刻滿身滿臉的血跡和淤泥,卻似乎毫無所覺,蹲在沼澤邊,那雙潔白纖長,以往連指甲都乾淨如流泉的手,此刻在烏黑的淤泥之上掏來摸去,一副恨不得跳進去把人揪出來砍死的德行。
他有些心驚,有些陌生,有些寒意,但更多的,是忽然湧上的心疼。
心疼。
太清楚,是什麼讓這個往日很懶很散漫很風流很潔癖很不願煩惱很不喜歡殺戮的女子,變成如今狠辣凶悍,笑面殺人,在鮮血和淤泥堆裡都可以從容翻找,叼著個匕首還想踹人一腳的笑面女梟。
以往她的笑艷媚從容,如今她的笑,艷媚仍在,從容仍在,卻更多幾分深藏的凜冽和殺機。
就像她對緋羅下手,如此決斷凶狠。骨子裡潛藏的睥睨橫霸之氣,終於被那夜的雪洗亮。
也許這是好事,帝王之路,絕情忍性,能人所之不能。
但讓這樣的人抵達這一日,當日她又曾受過怎樣摧心裂肺的靈魂洗禮?
有多恨,有多狠。
心間滋味苦澀,他忍不住握緊她手腕,「橫波,別找了,她活不了的,活下去也生不如死,你的一段仇,算是已經報了。」
景橫波停了手,若無其事在他身上擦擦手上淤泥,道:「能殺死最好,沒殺死也無所謂。她是女相時都沒能殺得了我,現在落難狼狽了反而能整到我了?」轉頭對沼澤笑一笑,「有種你就別死,姐和你們都慢慢玩,正好鍛煉一下姐的殺功,切,老鼠都玩死了,貓豈不是要無聊瘋?」
山腹霧氣淺淺,光影迷離變幻,霧光中她的笑容親切嬌艷,鬼氣森森,耶律祁覺得緋羅如果能看見,這輩子一定會躲在沼澤之下永遠不出來了。
景橫波一轉頭,鬼氣不見了,還是那懶散的媚笑,問他,「沼澤之下能不能活人?」
「按道理不能。」耶律祁道,「但你知道,大荒多沼澤。艱難的環境最容易造就奇人,或許有人已經練出在沼澤之下短暫生存的本領。」
景橫波深以為然。大荒神秘聞名天下,對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需要調息一下。」耶律祁盤膝坐下,揚臉對她一笑,「你先回吧,天亮我就回去,咱們商量下要不要去天灰谷攪一攪渾水。」
「好。」景橫波打個呵欠,招呼了霏霏,懶洋洋揮揮手,「記得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