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祁不動聲色很正常,裴樞可是性烈如火藏不住話,他沒覺得有問題?
是她自己一直疑神疑鬼?
是因為心中那人身影長在,如一朵雲,有意無意便飄來,和他人影像重疊,佔據她意識的天空?所以看誰都疑惑?看誰都迷茫?
如果只有一兩次,她會懷疑乃至確定,可這樣奇怪感覺的次數多了,她反而開始懷疑自己。
看一兩人像他那是可疑,看誰都像他那是病。
精神病?神經病?
精神病是不知道一加一等於二,神經病是知道一加一等於二但是始終想不通為什麼等於二。
為什麼等於二?
景橫波覺得自己真快成了一個神經病了。
她定定神,按下心中不知是酸是澀的情緒,轉頭看天際,晨曦已將起。
淡白的微光裡,每個人都輪廓清晰,而身影漸漸模糊。
一天後,她重新踏上了路途。
帶著圖紙和陰無心,以及一大堆重金招徠的技師。
陰無心將會和他們走一截,然後回天女門,她承諾在路上,會將自己所知的寶舟和各種用具的製作技巧,傳授給景橫波找來的技師。
裴樞輸了十場,自然履行諾言跟著她。耶律祁卻又不告而別,留書說江湖再見待有期。
英白表示想要拜訪名聞天下的紫微上人,也一路跟著前行。他不怎麼和景橫波說話,卻最愛找七殺中年紀最大的戚逸拼酒,兩個人都是瀟灑落拓外型,氣味相投,受英白熏陶,戚逸漸漸也愛上了杯中物,兩人經常摟一起跌跌撞撞互相敬酒,喝醉了各自躺在對方肚皮上睡覺,景橫波表示基情滿滿啊滿滿。
她覺得英白自從出了宮,對酒的嗜好程度直線上升,對女人的欣賞興趣也直線上升,真真的到哪都酒鄉醉夢,到哪都招蜂引蝶,對她的關注度卻在下降,有時候甚至似乎有點避開她的意思。
不過這感覺也不明顯,因為她現在身邊人著實不少。七殺七個逗比就已經夠吵了,因為她甩下他們去王宮偷圖紙,沒帶七殺去玩,七殺表示波波很沒義氣,以後一定不帶她玩。
景橫波覺得不帶她玩最好,跟他們玩久了,他們能長壽,玩的那個人只有短壽的命。
出斬羽後便加快了速度,因為天灰谷出來的那一批裴樞的手下,沒有裴樞的體質,也沒有裴樞的好運——七殺大兄只對裴樞最感興趣,願意對他的毒下功夫研究解決。但要他們對幾十號人一一解毒,七個逗比嫌煩嫌累嫌不好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互相推諉扯皮,那些倒霉傢伙的毒給治得亂七八糟,有爆發的跡象,七殺這才覺得要緊,催著趕緊到七峰山找老傢伙。
這一日到七峰山腳下,山腳下有一個小鎮,遠遠看去紅男綠女行人如織,氣氛很是安寧祥和。景橫波讚了一下,伊柒得意洋洋地道:「咱們這是三不管地帶。誰也管不著,所以誰也不能管,所以最是悠閒自在。」
「什麼意思?」
「這裡是玳瑁和商國蒙國的交界地,一座七峰山,七個峰頭,西麓兩山屬於商國,東麓屬於蒙國,南峰屬於玳瑁。多少年來兩國一族爭七峰山爭得頭破血流,都想將整個物產豐富的七峰山據為己有。兩國一族都曾短暫將七峰山歸入自己麾下,但都好景不長。七峰山屬於三地的時候,安安靜靜,一旦屬於某一個勢力,那個勢力進山進行整理管轄的時候,事情就來了,猛獸頻出,半夜鬼泣,營地的人常常失蹤,進山的人各種鬼打牆,而且來多少都有去無回,這樣的次數多了,佔據七峰山的那一處勢力也便覺得棘手無趣,別人要來搶就順手推舟給搶回去,搶到的那個人自有他的苦頭吃。」司思湊過頭來嘻嘻笑。
「時日久了,都不敢要啦。」山舞擺弄著他的新傀儡,是一個長得很像裴樞的小人,「七峰山便成了三不管地帶。因為地位超脫,漸漸商國蒙國以及玳瑁,一些在本地無法生存的,受到壓迫呆不下去的,以及犯案犯事的,都往這裡湧。久了就成了七峰鎮。不過七峰鎮很神奇,那些江洋大盜,作奸犯科,燒殺擄掠逃竄避禍到此地的,也呆不住,總會遇見各種怪事。沒多久就只能灰溜溜地去黑水澤。這裡留下的都是受過壓迫的良民。嘿,我說的嘛,七峰山這麼神聖的地方,怎麼能允許被這些人渣玷污呢。」
「阿彌陀佛。」武杉一臉正氣地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是上天自有神旨降下,要維持住咱們七峰山的神聖和高潔。居心叵測的當權者,作奸犯科的惡人,自有蒼天來懲。」
「啊呸。」景橫波道,「什麼七峰山內多怪事,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這神明是你們自己吧?明明就是護地盤搶食,非說得冠冕堂皇。小心真神明聽你們這麼假冒神靈,一個驚雷劈死你們。」
七殺嘿嘿笑,戚逸搭著好哥們的肩膀,醉醺醺地道:「所以咱們就是七峰山的神嘛。所以七峰鎮的百姓們,對咱們那個愛戴崇拜,敬若神明,你等下瞧著就知道了……」
說話間正進入七峰鎮,眾人的馬車進入鎮中時,很多人停下手中的動作,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馬車。景橫波掀起車簾,注意觀察他們的神態,果然大多數都神情安詳平和,笑意微微,對外來人毫無敵意,看出來心情很好,這是安居樂業之地才能有的民生狀態。
她聽見有人低聲道:「又來了新人……」
「怎麼沒受到七司盤查?」
「七司不在嘛……」
「啊謝天謝地。不過,不會是七司回來了吧?」
「怎麼可能?他們還會老老實實坐車回來?他們一定會……」
後頭的話被人聲淹沒,因為一心要在媳婦面前展示自己受歡迎狀態的伊柒,已經探出了頭,大聲揮手打招呼:「親們!我回來了!」
瞬間寂靜。
隨即。
轟一聲,集市炸開了!
啪啪啪,臨街的窗戶,統統關上。太緊張用力過度,很多窗子都壞了。
刷刷刷,路邊的攤販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攤子,頂在頭上卷在腋下背在背後,閃電般逃奔入各處小巷,有些附近沒巷子躲的,急得滿頭大汗砸附近的店舖的門,「行行好開個門,給俺躲躲!七蝗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