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訓練有素的雞飛狗跳,一眨眼後,又是滿地狼藉,滿街閉門。
景橫波站在街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七殺到底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只經過一次的馬車都能讓鎮民記住,這殺傷力無與倫比。
現在麻煩了,門都關了,怎麼能買到米糧?更不要說最低價格。
景橫波傻了三秒,忽聽身後暴雷般一聲怒吼,「這是做什麼!」
被吵醒的裴樞犯了下床氣了。
他天生殺氣,這一聲吼驚得整個長街更靜,景橫波聽著他聲音,心中一動,一把攔住正準備跳下來的裴樞,低聲道:「裴裴,演場戲!」
「幹嘛?」裴樞沒好氣。
「咱們不能以七殺朋友身份下山,他們名聲太壞了,哪,你還沒出面,你正好扮作七殺的人,我呢,扮作被你們擄上山正要逃跑的良家婦女,你來追我,我衝進鎮中,百姓們對七殺深惡痛絕,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會接納我的。」
「不行!」裴樞斷然拒絕,「我如此英雄蓋世,怎可扮強搶民女之惡男!」
景橫波正準備一個爆栗子敲醒他,就聽見他氣壯山河地接道:「……追逐逃妻還差不多!」
「好好好追逐逃妻。」景橫波懶得和他辯論,反正都是演戲。
「呔!你想往哪裡跑!」話音未落,景橫波還沒邁步,裴樞探手就抓住了她的肩頭,把她向後一帶,跌入了他的懷中。他舒展雙臂,很滿意地緊緊將她摟住。
「要死啊!」景橫波大怒,反手拍他,「導演還沒喊action,你就給演上了!現在就抓住了我,戲還怎麼演?快放開!」
「哦這樣啊。」裴樞戀戀不捨地放開她,眼光在她腰上溜幾圈,「你腰真細,比我摟過的所有……」
「閉嘴!」景橫波趕緊截斷他的噁心比較,抖散頭髮大叫,「艾剋星!」
聲音一出她就開始向外跑,一邊跑一邊叫:「救命啊……救命啊……」
裴樞很進入角色,立即追來,大喝:「你這賤人,竟敢背叛大爺,和那白英搞七捻三,氣死爺也!今晚爺一定要把你捉回來,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二狗子也從車頂上飛下來,湊熱鬧大叫,「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大波出牆來!」
景橫波想吐血。
這是哪跟哪啊?
白英是誰?英白?這是什麼搭配?
還有,什麼叫大戰三百回合?
很誤會的好不好!
此時她也沒法回頭去糾正某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台詞了,只能暗暗發誓以後要和裴樞對戲,必須要給他先寫好台詞,他這臨場發揮,連三流演員都不如。
要做戲,就不能瞬移,她披頭散髮,跌跌撞撞向前衝,身後風聲呼呼,那混賬竟然絲毫不肯放慢速度,幾個起落就縱到她身後,又是劈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摸了摸,十分入戲地道:「呔!小娘子的肩好纖細!」
景橫波:「……」
劇本又被改了?
這德行,做群眾演員都不配!
算了,和這貨色配戲,只會越配越糟,還是速戰速決吧。
她一腳踢在裴樞脛骨上,低喝:「讓開!」裴樞看她眼神凶狠,哼一聲,就勢打了個滾讓開,景橫波爬起,一邊急聲道:「等我跑到有人開門你再追上!不許再出岔子!」一邊轉身就跑。
兩人演戲投入,沒注意到路口,正有一隊車馬經過,那馬車樸素,看不出任何標記,車馬上的人看上去也和普通行商一樣,唯一有點奇怪的是,這群人行路的方向,竟然不打算從鎮中過。
不經過小鎮落腳,就意味著對方急於趕路,從對方馬上騎士滿肩灰塵來看,似乎趕路確實很急。
馬車轆轆而過,正經過街口,馬上人們被那追逐的兩人吸引,都將目光投過去。
當先的護衛看清了兩人的臉,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樣也能巧遇,那麼主上……
果然,那重簾深垂的馬車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
「停。」
馬車停下,簾子微微一動,露出一雙眼睛。
眼眸深黑,涼若山巔雪天上月,眼神如經過冰湖的風。
他看了一眼景橫波踉蹌前撲的背影,再看一眼凶形惡狀追逐的裴樞。
眼神裡慢慢浮現古怪的情緒。
手指一彈,一股勁風射出。
景橫波踉蹌前撲,闖入長街。
「救命啊!七峰山的強盜搶人啊……」她叫聲淒越。
街兩側的門後,無數雙眼睛骨碌碌盯著她轉。
隱約聽見門後竊竊私語。
「又一個逃下山的?」
「給七惡整怕了的?」
「不對啊,好像是被搶上山的民女?」
「咦,七惡雖然坑蒙拐騙,害人無數,但從來不傷人性命,也不搶女人啊,怎麼這回……」
「也許是七惡的手下呢?時日久了,總有想要開葷的……」
「這姑娘看起來很可憐……」
「啊,還挺美貌呢,難怪會被搶……」
景橫波斷斷續續聽著,心中微喜——有戲!
眼角餘光瞥到前面一家米糧店,立即腳步加快,直撲而去,在那店門口一個踉蹌,撲倒在門前。
她拚命擂門:「救命!救命!大爺行行好讓我進去!」一邊用眼角餘光惡狠狠瞪裴樞——給我慢點!
裴樞只好慢騰騰地奔過來,跟飄似的。
「呔!那小娘子!還不快從了大爺!大爺說要娶你,就一定會……」
台詞還沒念完,忽然勁風一響。
這響聲換成別人根本聽不見,但裴樞這樣的高手,聲音入耳,渾身汗毛霍然炸起。
高手!
還在英白等人之上的高手!
裴樞再顧不得做戲了,這勁風如此兇猛,撞上了後背就是一個大洞,他全力向前一縱,猛撲向景橫波。
景橫波正在擂門,一回頭看見他居然又不按劇本演戲,這麼快撲過來,不禁大怒。
正想是不是要施展一下意念控物,給這不聽話的貨來下狠的,驀然面前的門板一撤,一雙手伸出來,將她飛快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