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了!」裴樞忽然伸出手臂,將她一攬,「一個都不打地鋪,這床這麼大,一起睡好了。哎別鬧,我追那刺客追了一大圈,好累。讓我睡一覺。」
說完已經閉上眼睛。
景橫波瞪著他——這小子是有意還是無意?是天生麻木還是天生不要臉?怎麼每句話都充滿雙關?說他曖昧吧他眼神清澈表情坦蕩,說他不曖昧吧他的話能聽嗎?這要隔壁有人,還不該以為這屋內兩人,戀姦情熱?
想到隔壁,她心中一動,隔壁好靜啊。
不知怎的,那靜,靜得讓她心中不安,總覺得似乎有人在默默注視她一樣。
她折騰半天,著實也累了,懶得踹裴樞下床引起吵架,也懶得自己下床打地鋪,想著先歇息一會兒也好,身邊裴樞已經睡著,氣息靜謐,倒引起了她的睡意。
可是她剛剛閉上眼睛,就霍然睜開眼睛。
不對勁。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更明顯了。
隔壁屋子。
他面對牆壁坐著,微微闔著眼睛,手中端著一杯茶。
茶已經冷了,因為看不到一絲熱氣,但他還端著。
他面對的方向,隔一堵牆,應該就是景橫波和裴樞現在睡著的床。
他閉著眼睛,隔著牆,似也能「看見」對面景橫波和裴樞同睡一床,「看見」兩人「打情罵俏」。
他面上沒有表情,白瓷茶杯上,卻隱隱出現了放射性的裂紋,一絲,一絲,又一絲……
奇怪的是,裂紋如星花亂綻,卻沒有一滴茶水溢出。
護衛站在他身邊,大氣都不敢出。
他緩緩睜開眼睛,護衛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待命。
他道:「客棧廚房快要準備晚飯了吧?」
「是。」
「處理一下,」他抬手,指指隔壁,「保證她無事便行。」
「是。」
他忽然眉宇一動,揮手示意侍衛立即下去,隨即自己起身。
他起身時,手中茶杯忽然片片碎裂,他衣裳旋起,碎裂的白色瓷片在身側飛起,化為白色粉末不見。
他身影也不見。
下一瞬景橫波出現在室內。
她左右看看,愕然發現房間裡沒人。
剛才她感覺到隔壁有人窺視,想了想還是決定過來看看,她已經想好了,如果真有刺客就抽冷子給一刀,如果遇上人家睡覺就給人家蓋上被子,反正她忽來忽去,人家只當做夢。
但室內沒人,倒讓她詫異,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最起碼剛才,這屋子裡還是有人的。
她眼角忽然感覺到桌上似乎有點反光,走上幾步,手指在桌面上一摸,隱約有一點水跡。
水跡很冷。
再看看桌上,有托盤,有茶盞蓋子。
似乎少了樣東西。
她笑笑,搖了搖頭,閃身離開。
剛才這裡有人,在喝茶,奇怪的是,喝的是冷茶。
一個人,在空寂室內,對著牆壁,喝冷茶,聽著隔壁她和裴樞的動靜?
怎麼感覺怪怪的?
但既然人已經不見,說明對方不想被她知道,而且是個高手,她的瞬移忽來忽去,不是絕頂高手很難預見並躲避。
高手似乎沒有太多敵意,那麼她也不想招惹。
她回到室內,裴樞已經醒了,正撫著肚子坐在床上,看見她道:「叫飯來吃。」
景橫波翻翻白眼,懶得計較他這丈夫吩咐小妾一般的口氣,叫來小二叫上點飯食。過了一會小二送來三菜一湯,是大廚房專供客人食用的配菜。景橫波和裴樞也不計較,端碗吃飯。
景橫波剛掏出銀針,準備試試飯菜,裴樞已經風捲殘雲扒了一碗,景橫波嗤笑,「還是百勝將軍?編的吧?就你這警惕性,早該死了千百次才對,你就不怕附近有敵人,在飯菜中下毒?」
「好久沒吃毒藥了,正想著。」裴樞頭也不抬,「我倒想見識下,外界有什麼毒藥,比天灰谷的更毒。」
景橫波這才想起這傢伙在天灰谷呆了幾年,雖說中了一身的毒,到現在灰老鼠皮還沒全扒掉,但應該也養成了對很多普通毒藥的免疫了吧?難怪他有恃無恐。
有裴樞這個自動驗毒機在,她也就放心吃飯,先前吃過一些糕餅,倒也不餓,只寥寥吃了一碗,倒是見裴樞吃飯太快,怕他噎死,禁不住囑咐:「慢點,沒人和你搶。」
「你這是關心我嗎?」裴樞百忙中對她一笑,當真色若春曉之花。
景橫波頓時那種被隔壁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她忍住了閃身去隔壁再看的衝動,看也看不到,等她過去,一定又是空無一人。
吃完飯,令小二進來收拾,她看著天色已晚,正想喊裴樞陪她去拿銀子,往西走三里地是她的要求,她記得那裡特別荒涼,誰知道一轉頭,那貨居然又躺床上睡著了。
「吃了睡睡了吃,遲早變成豬!」景橫波罵一聲,想想自己一個人去也無所謂,也便算了。
她剛剛離開,床上的裴樞,忽然有點艱難地睜開眼睛。
「不對……」他喃喃道,「怎麼會睡著……不對!」
他霍然坐起,左右看看,驚道:「大波!大波你去哪兒了?」叫了半天沒人應答,他跺跺腳,穿窗而出。
隔壁屋子裡。
端坐的人,側身看了看身邊的護衛。
護衛滿面羞慚之色,隱隱還有幾分驚訝,低頭道:「主上,我們藥下得很小心,份量也很足,可以保證不被發現,保證姑娘不受影響,按說就算一流高手也該倒三個時辰以上……只是沒想到裴樞如此厲害,這藥居然只讓他閉了閉眼……」
他抬起手,護衛立即住口。
「裴樞在天灰谷呆了多年,自身應該已經抗毒能力,是我忘記了這點,你們能令他暈迷一霎,已經不錯。」
那一霎就夠了。
最起碼已經不能追上景橫波了。
馬蹄嗒嗒。一大群騎士穿越清冷長街。當先一人深紅披風,翻出黑緞的內裡,披風上繡著張牙舞爪的蠍子,猙獰又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