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後潔白,透著肌膚的淡青色,沒有接縫,她有點失望地抬頭,唇瓣擦著他耳畔過。
她去看他的脖頸,沒有注意到,剎那之間,他的耳垂便騰騰紅起,如珊瑚珠。
他胸膛自然肌理分明,大理石般光潔滑膩,她卻覺得哪裡不對勁,忍不住伸手搓。
她在他胸膛上搓啊搓啊搓……
抬起手,指尖一抹白,她哈地一聲,險些笑了。
這傢伙胸膛竟然擦粉!
怕不夠白麼?
這粉頗有粘性,附著在肌膚上,搓才能搓下來,以至於洗澡都沒洗掉。
不過這粉一擦,倒確實差點看不出脖頸那條接縫——果然還是面具!
面具之下還有面具,是她現代那世看武俠小說得來的靈感,古龍小說裡的經典情節。
她將那層面具輕輕揭起,心忽然跳得厲害。
面具之下的臉,這回該是什麼模樣?
只剩下一角未揭,她心已經快跳出咽喉,她乾脆停下手,喘一口氣,罵一聲「莫名其妙!」,猛地一下揭開。
幽光下一張清俊雅秀的臉。
清麗似如雨夜裡忽然綻開的優曇花。
而唇角天生羞怯笑紋,也如優曇花一般,神秘又純潔清淨地,誘惑著。
如此養眼的面容,景橫波卻覺得眼前一暗。
心咚地一聲回到原位。
那種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的感覺,又來了。
自從她出帝歌,這見鬼的感覺就陰魂不散,纏繞她到現在。
景橫波哭一聲,又笑一聲,覺得自己一定已經瘋了。
可能她早瘋了,但瘋得很正常,只是大家都沒看出來而已。
她呆呆怔了半晌,抬手啪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歎了口氣。
「尼瑪我真的愛這麼深?還是恨這麼深?」自言自語飄出口,她又給了自己一巴。
想不得,想不得。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要做黑水澤女王,要打回帝歌,要做大荒女王,她要瘋也要等到氣死要氣死的人之後再瘋,不能現在被無謂的情緒牽絆了腳步,影響了判斷。
她已經不是一個人,她現在肩負了很多人的希望和未來。
景橫波發了半天癡,才怏怏轉身,準備將穆先生衣服給收拾好,免得他醒來以為自己被強了。
幫他束領口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又趴在了他脖頸處,搓啊搓揉啊揉……忙了好半天,也沒能再搓出接縫,只好收手,忍不住又拍了自己一巴,罵一聲死性不改。
哪有戴三層面具的事兒,憋也憋死人了。
穆先生依舊沒醒,景橫波也懶得管他,冷笑著自去換衣服,她還有事情要做。
她取下栓在腰上的衣服包裹,換上了先前帶回來的那套雪衣紫綃。
這是普通小院的普通屋子,自然沒什麼隔間,她躲在帳子後匆匆換衣服。
脫掉小廝衣裳,裡頭就是她讓紫蕊幫她做的內衣,不同於大荒內衣的寬肥,貼身合體。小屋光線暗淡,勾勒她身形浮凸。
有人靜靜睜開眼,注視著她的背影,寬大的外衣從她指尖甩落,她的腰肢細軟如柳,卻不似柳輕弱,曲線充滿久經鍛煉的緊致和彈性,目光落上去,似乎就要被激越地彈飛。
他的目光蕩了幾蕩,很好地收斂住。
美好事物不可貪戀,否則過猶不及。
景橫波穿著衣服,總覺得背後有人偷看,猛地一回頭,床上穆先生安安靜靜睡著。
她聳聳肩,繼續穿,系裙子的時候,又猛地一回頭。
背後還是安安靜靜。
景橫波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個神經病。
她迅速穿好衣服,將一床被子兜頭蓋在穆先生身上,穿窗而出。
床上安安靜靜,被子將人從頭蓋住。
片刻,一隻手伸出來,輕輕按下被口。
景橫波穿著那身漂亮得像女王的裙子,奔往厲含羽的屋子。
厲含羽還沒睡,燈光猶亮,他今天給打成豬頭,自然疼得睡不好。
景橫波髮髻已經拆散,此時乾脆散披,襯著雪白的裙子飄逸如仙,和先前又是一種不同風情。
夜色裡她的背影如廣寒仙子飄降,落在了厲含羽的窗欞上。
厲含羽正坐在窗邊,用木棒蘸了瓶子裡的膏藥,仔細地塗臉,他是靠臉幹活的,不敢有一點馬虎。
他忽然聞見一股幽幽的香氣,濃郁卻不俗艷,高貴奔放,讓人想起夏日怒放的牡丹。
與此同時他眼角掃到一角雪白的絲綃,繡著星星點點的菱花,在夜風裡悠悠地舞。
他抬起頭,忽覺窒息。
窗前不知何時坐了雪衣紫綃的女子,正微微俯臉看他,遠處燈籠微光淡淡,她背光的臉似自然發出光輝。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被神女俯視,在對方那雙如海水般悠悠,如清湖般亮,卻又如朝霞初升般媚的眸子中,沉醉。
直到她敲了敲窗欞,他才猛然一醒,張了張嘴,忽然恨起自己的臉面目全非。
神女的臉上沒有敵意,有著淡淡的好奇和探究。
他心中一動,呼吸忍不住微微急促。
景橫波坐在窗邊,注意著厲含羽的神情變化,心中冷冷一笑。
她笑盈盈地敲著窗,支著肘,曼聲道:「咦,你的臉怎麼這樣了?」
厲含羽聽著她自來熟的口氣,怔了怔,「……姑娘……你認識我?」
「不認識。」她擺擺手。
厲含羽神情失望。
「不過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景橫波露出惆悵的神情,「下午我看見你,就注意上了,不過晚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厲含羽又是一怔,想了想,驚呼:「你是……女……」
他喊出一半,卻似忽然想到什麼,急忙閉嘴,但臉上神情驚喜,掩不住的得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想不到剛剛進了關家川,就遇上了女王,女王真的注意到了他,還悄悄跟了來,半夜來見他。
這豈不是說明,羅剎門主的推斷是對的,女王對擁有這張臉的人,別有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