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銀面具揣在懷中,脫掉外頭青袍,裡頭一身黑衣,他將青袍和面具都打了個包,栓在腰上,身子一閃也上了殿頂。
過了一會,空蕩無人的殿內,身影一閃,多了一個白色人影。
那白衣人看看空蕩蕩的輪椅,唇角抿直,似乎微帶譏嘲。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和穆先生一模一樣的銀面具戴在臉上,脫掉外頭白色長袍,露出裡面和穆先生一模一樣的青衣。他又在殿內翻翻,翻出一件深色斗篷,披在身上,隨即身子一閃,也消失不見。
換了黑衣的穆先生耶律祁,疾馳在屋脊上。
他為了不讓景橫波發現,特意等她消失了有一會,才從輪椅上站起來,這麼一停頓,景橫波瞬移能力又天下無雙,他頓時失去了她的蹤跡。
耶律祁只好立在高處,先觀察宮殿的格局,再確定景橫波的大概方位。
他忽然目光一閃,看見一條人影,從剛才自己和景橫波下榻的宮室裡閃出來,向前殿東側奔去。
那人一身深色斗篷,看不出身形相貌,夜風捲起他衣袂,他步法很特別,特別輕盈,如一片雪在飄。
這時候看見這麼一個人,很怪異。耶律祁微微猶豫——到底追誰?
想了想,他終究更對這斗篷人感覺不安,身影掠下殿頂,追著斗篷人去了。
前方斗篷人步子似乎有點虛浮,耶律祁不遠不近吊著,眼看往前就是明晏安寢宮,耶律祁慢慢皺起了眉。
他此時已經離這斗篷人越來越近,而且斗篷人越來越不遮掩行跡,再往前,就要被王宮護衛發現,這會連帶耶律祁一起被發現。
耶律祁正想著要不要先將這人擒下再說,又怕擒下後,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忽然前方人影一閃,那剛才還慢騰騰的傢伙,忽然加快了速度,身形轉過拐角,一閃不見。
耶律祁一驚,正要追上,前方來了一隊巡邏護衛,等他閃身避過那隊人,想追的人自然已經找不到了。
耶律祁眉頭一挑——這個傢伙,似乎是故意引他來這裡呢。
要麼是調虎離山,要麼就是此處有些情況。
他注意了周圍守衛,發現明晏安寢宮守衛相當嚴密,而且寢宮西配殿,至今燈火未熄,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似乎明晏安還有客。
這時候出現在明晏安內殿裡的客人,可就微妙了。
耶律祁決定先看看明晏安這裡,有什麼貓膩再說。
他躲過三班護衛,飄身上了殿頂,慢慢接近了寢宮西配殿,手掌按在琉璃瓦上。
瓦在他掌下,慢慢酥軟、摧毀、直至無聲無息化為粉末,他將這些粉末團成一團收入袖中,以免粉末被風吹下,讓人發覺。
整個過程,一絲聲音都沒發出。
瓦消失那一瞬間,他從懷中抽出一塊黑布,擋在缺口上,以免光線發生變化,被底下人發覺。
直覺告訴他,底下如果有客人,必定是重要人物,任何的不小心,都會導致失敗的後果。
透過黑絲布,可以隱約看見底下的狀況。
室內燈火熒熒,一人坐,一人站。
坐著的人,是臉色衰敗的明晏安。
站著的人……
耶律祁霍然睜大眼睛——竟然是那個斗篷人!
他神情很不可思議。
底下怎麼會是那個斗篷人?他一路跟著斗篷人過來,雖然跟丟了,但可以確定的是,那麼短的時辰,對方不可能進入明晏安寢宮,而且斗篷人一路掩藏行跡,明顯不願被發現,怎麼會大大方方進入明晏安寢宮,和他對面而談?
隨即他便發現了不同,這個斗篷人,不是引他來的那個斗篷人,兩人連斗篷顏色都不一樣。
他屏住呼吸,聽底下交談。
隱約是明晏安的聲音,十分沉悶鬱怒,「想不到女王如此難纏,最遲不過明日,她必得逼我交出她女官,難道真讓她在我宮中來去自如?屆時我顏面何存?」
「哪裡需要到明日,她今夜不就出手了麼。」那斗篷人短促地笑了一聲,「你不是藏了個殺手鑭麼?」
「就知道這事瞞不過你。」明晏安道,「凝雪閣那位,你覺得能否拿下女王?」
「你還是小心你的安排吧。」斗篷人卻道,「我知道你想整垮女王。但是有些事安排太多,反而畫蛇添足。要我看,有凝雪閣那位就夠了,再做些什麼別的,容易露馬腳。」
「已經安排了,也撤不回來。她確實是個變數。」明晏安歎道,「希望在凝雪閣,徹底解決女王吧。」
「今夜你宮中群魔亂舞。」斗篷人笑,「就不知道各路神仙鬥法,最後誰勝?」
「我求不敗。」明晏安盯著他,「你呢?你一直幫我,求的是什麼?」
斗篷人微微一笑,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舉杯就唇,才淡淡道:「我求所有人敗。」
景橫波按照柴俞的指引,帶著他連閃幾次,閃到了一處僻靜宮室。
「這裡……」柴俞低聲道,「是……冷宮。大王廢黜或遺忘的妃子,會住在這裡。這宮守衛森嚴,我覺得有可能人會關在這裡。」
景橫波打量著那宮室,不算破敗,只是黑瓦青牆,牆上雪落半痕,透著股淒涼冷落勁兒,一般人都不願意接近這裡,是個關押人的好地方。
「這冷宮,似乎有人住。」她看見有人住的痕跡。
「是的。」柴俞凝視著那宮門,眼色憂傷,輕輕道,「住著幾位失寵的妃子……」
景橫波笑了笑,雖然她覺得這裡適合關人,但直覺告訴她,紫蕊不大可能關在這裡。
「陛下……」柴俞等了一會,見她沒動靜,忍不住催促,「您……不進去看看嗎?」
景橫波隱約覺得,他語氣裡似乎隱隱有些渴切,不禁詫異地看他一眼,柴俞卻在此時偏過頭,專心地看宮牆。
「那就進去看看吧。」景橫波覺得看看也好。
她帶著柴俞閃身進院,院子裡淒淒冷冷,景橫波一看就知道紫蕊不會在這裡,便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