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詢如呵呵一笑,「你發誓不換。」
「我發誓。」他十分合作。
耶律詢如卻不上當——什麼內容都不說,發啥的誓?
這麼奸的人,波波就不該跟他!
「你發誓,」她慢條斯理地道,「如果你在三天之內,換下這件衣服。或者用別的衣物掩蓋住這件衣服。你要做的事情不能成功,你要挽回的所有不能挽回,你一生的願望就此付之東流,天上地下,再尋不回任何希望。」
宮胤眼眸一厲。
他已經做好發那種死全家下地獄之類的誓言,沒想到這女子開口的誓言,比他想得更要緊更惡毒。
他怎麼能令事態不能挽回,橫波喪身此役?
這女子是誰?
步步緊逼,刀刀要害。
此刻耽誤不得,他只得順著發了誓,將衣服穿好。
縱知必有陷阱貓膩,也只得向前繼續。
看他動作很快卻又僵硬地穿好衣服,耶律詢如想某人已經到臨界點,再玩下去就適得其反了,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呵呵。
「那好。你出去吧。」她踮起腳,拍拍宮胤的臉頰,感歎地道,「皮膚真好,真光滑,真美,如果不是不大方便……我真想現在和你提前把事兒辦了……」
宮胤渾身一顫,本來還有把錦囊搶回來的心思,頓時斷絕,轉身就走。
此時陣法正停,耶律詢如時機把握得很好,一線清光,在前方幽幽地亮,在宮胤看來,那就是景橫波生的希望,為了追逐這道光,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他推開耶律詢如,身子一閃,出陣。
連謝都沒說。
沒法謝,這就是個趁火打劫的。
暗處,耶律祁看著宮胤飛身而去的背影,目光複雜。
「啪」地一響,一個錦囊從陣中飛出,落入他掌心。
「姐你怎麼不出來?」耶律祁喊。
「哎呀我被困住了。」某人躺在地上,拂開那些白蒲,一點也不緊張地喊,「紫微那老不死好像快回來了吧?你走你的,派一個人往七峰山方向走,叫他來救我!就說我被開天闢地舉世無雙鬥轉星移移山搬海絕世大陣給困住了,他不來救我就死啦,我死沒關係,這萬一一屍兩命……」
耶律祁險些從馬上栽下來,「姐姐你懷孕了?!」
耶律詢如摸摸肚子,撇撇嘴,心想真有就好了,一邊曼聲道:「這可說不準,也許呢?有些事很神奇的是不是?反正你就這麼說。」
耶律祁在冬夜裡抹一把額頭的汗——能不這麼善於利用時機麼?能不這麼嚇人麼?
彪悍姐姐賴在陣裡不出來,他也便算了,反正能害她的人估計還沒生出來。
他回頭看看沉鐵的方向,捏緊了手中錦囊。
宮胤唯一貼身珍藏的錦囊,裡面,會是什麼呢?
風聲烈烈,駿馬疾馳如光如電,他俯低身形,長髮被風扯直在背上。
橫波,你怎樣了?
「報!亢龍和沉鐵已經逼近宮城!沉鐵軍扼守住各要道,亢龍軍開始攻打宮門!」
「傳令下去,一旦亢龍軍勢大,不必在宮門抵抗,以內宮靖元殿前宮牆為護牆,所有武器集中在那裡!」
「不!陛下!我們不能步步退縮,遲早會被敵人壓縮在內宮死角,等到退無可退,就是死期!」
「陛下!我們的探子偵查出後宮有地道,我們可以在前宮拚死抵抗,您和精銳們從地道出去,出沉鐵後召喚裴帥,從後頭給沉鐵和亢龍一擊,這是唯一解救大家的辦法了。」
「那會死很多人,我不要!」
「現在死守,一個都出不去,最後會死所有人!」
「我不會讓你們死。我帶你們出來,就一定會讓你們完整地回去!傳我命令,不必拚死抵抗,以免過多殺傷,咱們會有轉機。如果老天害我,真到了最後時刻,你們全部投降,一個都不許反抗!成孤漠野心勃勃,這一手之後他沒有退路,必定造反,他最需要兵力,絕對不會殺了你們,只會將你們收編,所有人都可以活著!」
「陛下,那您自己怎麼辦?」
「涼拌!」
「陛下,此事不可兒戲!先別說兒郎們願不願意投降,就算我們棄械,您呢?您一定活不了!成孤漠絕不會放過您!」
「能決定我生死的,不是成孤漠!」
「陛下,明明還有生機,為何您一意孤行,要自蹈死路!」
「因為我信,我不會輸!」
她在宮中最高處,遙望街道如血脈,而黑色的亢龍軍便是毒血,正源源逼向這沉鐵的心臟,很快就會浸入瓣膜,然後心室心房……
而她,在心臟的正中。
如所有人所說,萬一那毒血入心,便縱她另有準備,便縱其餘人不會有生死之險,她卻絕無生路。
天日高高,烽火高高,風雲高高,她站立的角度,高高。
在我成為所有人靶子之前,我要你先將我看見。
你會不會視而不見?
王城的大門已經打開,宮城的警鐘已經敲響,城下無數人忙忙碌碌搬運,我嗅見火器和鐵器交織的氣味,燥熱又森涼。
宮胤。
你在哪裡?
他在馬上。
烈馬狂馳,甚至來不及帶著受傷的手下,在沉鐵邊境,最後一刻,和兩支騎兵會合。
一路上注意到,並沒有騎兵開拔的信號,他心中不由一喜,隨即聽見風中隱隱飄來的兵器交擊之聲。
他身影如流星瀉過天際,在半空之上,便看見自己的騎兵正和一支軍隊廝殺在一起。
看那軍士衣裳建制,竟然是屬於上元的軍隊,所幸雖然精銳,但是人數不多,畢竟要想繞過裴樞的軍陣,穿過大半別人的地域,在這玳瑁和沉鐵相連邊境設伏,不可能勞師動眾。
他一到,軍隊便有了主心骨,很快將上元軍殺退。上元軍並沒有戀戰,因為他們從前幾天接了明晏安命令,日夜趕路前來設伏攔截,之後就沒有再接到大王的任何命令,也不敢擅自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