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下王子,一切都好說話!」領頭的將領看見他將那少年拎在手中晃來晃去,那少年整個身子都懸空在峽谷上方,驚得急忙喊話。
「放了他有蛋糕吃嗎?」他問。
「有的有的!」
「做夢!」接話的是那少年,掙扎抬頭,「做給鬼吃也不給你吃!」
「殿下!」將領們驚呼,生怕少年觸怒魔頭。
殿下是大王獨子,愛若性命,擦破一絲油皮,所有人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哦?」錦衣人笑容玩味,「那你就去做給鬼吃吧!」
話音未落,他手一鬆。
「嗖。」一聲,少年從崖上消失。
追兵們再也沒想到此人說鬆手就鬆手,猶自瞪著眼睛,傻傻地看著空空的崖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殿下!」
景橫波此時正和宮胤,仰頭聽著上面動靜,相擁坐在半山車廂中看日出,原本該是此生難得的奇特經歷,但兩人完全沒有心思欣賞。因為透過雲霧的間隙,可以看見一條人影在上頭晃啊晃,鬼似的。
「怎麼回事,有人要跳崖?」景橫波拎著一顆心道,「可千萬別跳下來,這要砸上了咱們就完蛋了……」
話音未落,「咻」一聲,上頭那個影子,炮彈般射下。
「啊啊啊別砸啊!」半山間迴盪著景橫波的慘叫聲。
半山的叫聲,錦衣人聽見了,他詫異地低頭對下面看了看,此時雲霧被日光驅散,可以看見蒼青崖壁上,突出一個小小的房子狀的東西。
這造型頓時引起了錦衣人的興趣。
他覺得在那個位置,背靠大山,面對瀑布,看日出,吃美食,才是人生至高境界。
此時追兵們又驚又怒,大喊「他殺了殿下!殺了他!」呼嘯著奔來。
錦衣人探頭對下面看看,瞧著那孩子身影已經快要接近那房狀物,手一提。
景橫波眼看那一坨炮彈般砸下,在視野中不斷放大,分明是個人,而且落點正是這車,不禁將宮胤大力一抱,大聲道:「到頭來還是要死在一起!」
宮胤卻在忙著將手中絲索捆在樹幹上,緊緊盯著落下的人影——景橫波腳踝上的絲索還沒有取下,他還有機會在人影砸下車廂那一瞬間,讓景橫波再次脫離車廂。
吊在半空也比砸死要好。
人影急速放大,帶來巨大風聲,就在那少年頭部將撞上車頂,宮胤正準備將景橫波一把推下的前一霎,忽然空氣中金光一閃。
景橫波緊緊閉目抱住宮胤,什麼也不知道,宮胤一眼看見,目光也一閃。
他停住動作。
下一瞬那少年身子忽然一頓,隨即向上拔起,在離車頂只有一人高的距離,一蕩,又一蕩。
景橫波屏息等了一會,沒等到那驚天動地一砸,惴惴不安抬起頭,一眼看見吊在半空那孩子,吁出一口長氣,拍拍胸口道:「嚇死姐了,再來一次姐就要嚇出心臟病了……」又道,「這造型和我剛才好像。」探頭仔細看看,看見那少年靴子上鑲了一個鋼環,鋼環上連著金絲,正是這金絲,半空吊起了這孩子,此刻金絲筆直,顯然上面有人拎著。
「誰這麼缺德,拿人蕩鞦韆玩?」景橫波咕噥,「可千萬拿好了,別再來一次……」
宮胤忽然咳嗽一聲。聲音頗有些無可奈何。
景橫波一抬頭,再次大驚失色。
上頭錦衣人手一提,吊住了那孩子,忽然又聽見尖叫,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他目光一閃,興趣更濃。
此刻對面追兵,憤極之下再無顧忌,大聲下令,「放箭!」
箭射如雨如烏雲,狂撲而至,錦衣人身後再無可躲避之處。
他輕輕一笑,手一伸,掌心一道金絲。悠悠道:「人其實沒死,還吊著,但你們一射,就真的死了。」
「住手——」對面下令射箭的將領心膽俱裂,狂呼住手,但箭出長弓,哪有挽回的道理。
「記住是你們自己害死王子的哦!」錦衣人心滿意足地微笑,向後一躺。
「咻。」一聲,萬箭從他面門擦過,他以躺倒的姿勢落入高崖。
長髮同衣衫蕩起,清風共白雲入懷,似回歸大地懷抱,他覺得這姿勢無比瀟灑。
山崖上千軍卻給整成了泥塑木雕。
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個人,搶了王子,什麼都不要就扔下崖,扔下崖留了手偏偏不說,逼得眾人出手,出手之後再告訴你哎呀其實我人沒殺你們一動手才真的害了他。
分分鐘逼人吐血的節奏。
哪來的瘋子?
景橫波再次頭一抬,再次看見一坨黑影落了下來。
「啊啊啊啊……」景橫波的慘叫再次響徹寰宇,「你不能真的再來一次啊……」
慘叫聲裡那少年已經砰一聲砸了下來,正落在景橫波面前,嘎吱一聲大響,眼睜睜那矮松就斷了。
下一瞬就是三人一起翻倒。
宮胤閃電般出手推景橫波,景橫波閃電般返身抱住他,要落一起落,要死一起死!
然而兩人沒能落下去,連那落在松樹梢的少年,都沒落下去。
因為忽然唰的一聲,三人身下的松樹停止了斷裂,然後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開始變粗,變寬,生出無數鬱鬱蔥蔥松葉,主幹側邊甚至向外延伸無數枝椏,枝椏上再生枝葉,蓬蓬鬆鬆,托住了那少年將落的身形。
這一幕宛如神話,連景橫波都看直了眼。
下一瞬她抬起頭,怒罵,「蛇精病!就知道是你!」
下一瞬,金光一閃,一條人影半空中優雅一翻,第三次砸在了岌岌可危的車頂上,半邊車身屢遭猛砸,終於支撐不住,轟隆隆向下落去,宮胤閃得快,不然就差點連帶也落了下去。
這一壓,松樹又嘎吱一聲,眼看又要斷,但景橫波已經不緊張了——有個坑貨來了,他雖然各種坑,但不會真的坑出人命的。
嘎一聲,松樹斷裂,四人落下,景橫波落下時,斬斷了自己腳踝上的絲索,抱住了宮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