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隻手彷彿忽然自雲端出現,一下就拎住了她的肩頭。
「別傷他……」她只來得及喊出這一句,雙手抱住了紫微上人的手。
她怕這老不死興致一來,拎走她,順手就給耶律曇一掌,耶律曇武功受制,哪裡逃得掉。
她將紫微上人雙手一抱,一邊一腳踢向耶律曇。想把他踢下馬。
耶律曇忽然一笑。
聲音冷而譏誚。
「多謝多謝。」他道。
耶律詢如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腋下穿出,森寒的劍氣瞬間割裂她衣襟,嗤地一聲她發間凝冰。寒氣如電並不停留,嚓地越過她額頭,直射上方!
上方就是紫微上人的心口!
他正身體懸空,俯身下拎她,而她正困住他的雙手!
耶律詢如腦中如電閃!
耶律曇根本沒有武功受制!她先前其實已經解開了他的禁制!
他故作沒解開,騙她自願為質,送他出困,引來紫微上人,再利用她的捍衛之心,刺殺紫微上人。
耶律曇的冷笑刀一般寒,在她身後響起。
「誰碰你,我殺誰!」
易國人人操持著不同的臉,顛來倒去地迷惑眾生,在波譎雲詭的暗流中辨認真相與假象,而在相隔兩部的玳瑁,玩的就是真刀真槍。
玳瑁邊境烏墩山,一座鐵青色的崖邊,軍靴將瑟瑟的野花蹂爛。被追逐了半個月,終於走投無路的成孤漠,慘笑著望了望身邊僅剩的兩個護衛。
兩個護衛都是一身的傷,有一個還瞎掉了一隻眼睛,歪歪倒倒地站在他身邊,全靠武器支撐著才能不倒。
而在到達這裡的一長段路上,早已遍躺其餘護衛的屍體。
燕殺軍狂猛肆意,追人就如跗骨之蛆,糾纏不休,來迴繞了數千里的路,最後成孤漠發現,除非自己死,否則永遠不能擺脫追兵。
威脅也好,哀求也好,利誘也好,和他本無大仇的燕殺,無動於衷,開口閉口就是一句「最討厭鬼鬼祟祟和娘們過不去的貨!這種貨色就該從大荒抹殺掉!」
直到今日,曠野空風,孤城四閉,身無退路,前有群敵。
他已經無路可走。
燕殺在對面獰笑,並不走近,用帶血的刀,修著胸毛。
他慘笑一聲,看看身周兩個忠心護衛,數萬亢龍,最後留給他的,只有這兩人。
一切彷如前生孽,彷彿不久前他還是帝歌人人趨奉的亢龍軍總帥,忽然就步步竭蹶,四面楚歌,英雄末路,至今日魚死網破。
這都是因為,遇見了景橫波。
「大帥……」兩個護衛艱難地護在他身前,面對著獰笑的敵人。
成孤漠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輕聲道:「不必了,你們也累了,歇歇吧。」
手中長刀一個反轉,嚓嚓兩聲,兩名護衛「啊」地一聲,左右墜倒。
臨死前依舊保持著持刀相護的姿勢,。
他閉了閉眼睛。
傷重若此,無法再活,何必再苦捱,他親手送兄弟上路。
對面,燕殺軍並不因為他殺了護衛驚訝,撇嘴一抹冷笑。
他手起,刀落,最後一刀,送給自己。
「耀祖,今生爹不能給你報仇,但等來生!但有來生!」
亢龍主帥的身體和嘶喊,在空崖之上一路下墜,激盪半山雲霧,滿山都是「來生來生來生」之聲。
燕殺軍臉色微微肅然——他們敬漢子。敢去死,也是漢子。
一個將領大步上前,一掌劈掉崖邊一塊扁石,切掉一半,用刀唰唰寫了幾個字。
「身葬烏墩,亢龍有悔!」
燕殺軍的背影遠去,夕陽塗一抹淒艷血色。
石頭墓碑旁,護衛的血濺在底部,看上去,像是一個人掙扎往上攀的手。
有人結束,有人開始。
上元城前兵鋒如火,慘叫和哀嚎響成一片,混戰群中,金甲白袍的男子,如一道旋風,狂飆突進。
所經之處,如梭槍穿刺,濺開鮮血如霓虹路。
有人狂叫迎上,他不過掀起眼皮看一眼,對沖也帶三分不屑,撞出一聲聲淒厲慘叫。
身形翻飛間,那柄帶血的長槍,不斷從對方胸前狠狠抽出。
鮮血濺在他臉上,男子眉目艷而煞,眼角飛一抹赤紅的血光。
他倒提長槍,所經之處,群敵紛讓。
鳴金之聲響起,士兵如潮水般後撤,上元城後有人急急大喊:「關城門!關!關!」
裴樞站在上元城下,遙望那面明黃大旗,唇角露一抹森然冷笑。
景橫波,我照管著你的基業,兵鋒如火,侵掠上元城。
你可不要在外逍遙得太久。
你每失蹤一日,我便殺比昨日多一倍之人。
如果不想上元被我殺成空城,你回來做空頭女王,就趕緊回來罷!
明晏安的中風,雖然沒找到下毒的那個錦衣人來解毒,但近幾日,竟然也慢慢地好了。
據說是急出來的。裴樞打仗太兇猛也太狡猾,上元城明明城高牆堅,兵甲充足,也不得不在他層出不窮的騷擾和猛攻互濟的侵略下,集中全部注意力防禦,守城的士兵,連撒尿都恨不得套個套子,生怕面前的城牆忽然塌了,捅進來一桿金槍。
明晏安一急,本來話都說不利落的,忽然就能說話了,也能慢慢走幾步了,整日整夜和大臣開會,又張榜召集上元能人出謀獻策,討論如何打走那個裴瘋子。
明晏安現在甚至已經開始希望女王回來了,他也聽說女王失蹤,裴樞獨掌大權,才會有這樣不顧一切的強攻。如果換成黑水女王,上元說不定還能有喘息之機。
遇上裴樞,明晏安也算倒霉,這位很想去找景橫波,結果英白跑了,女王不在,耶律祁也跑了,軍隊的事只有他能管。被扔下來獨撐大局的裴少帥只能把一肚子鬱悶,統統都砸在了上元的城牆上。
這日好容易裴少帥似乎來了大姨媽,休息一日,沒有繼續騷擾,明晏安準備召見一下某位名士,這位是朝中大相親自推薦的,說學識滿載,無所不精,猶擅軍事,將有妙計獻於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