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嫌她心大各種添堵嗎?
心中有氣,她洗牌的動作便分外大力,李嬪和玉嬪以為這也是洗牌的規矩,便也賣力地洗,嘩啦啦嘩啦啦,滿桌的牌亂飛,好幾次砸到觀戰的妃子的臉上。
景橫波洗著洗著,忽覺觸感有異,一瞧,易國大王的手指,正觸了觸她的手。
她目光落在那手指上,當真是漂亮手指,雪白乾淨,指節如玉雕,指甲如冰貝。
也是熟悉的手指。
她心花怒放地洗牌,想著大神就是大神啊,這麼詭異的局,居然也破了,還追了過來,還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扮成易國大王?妙!妙極!
過了一會,手指又被碰碰,她以為宮胤要有什麼事通知,凝神去瞧,結果宮胤若無其事把手指收了回去。
又過了一會,她手指又被碰了一下,景橫波看看他那雲淡風輕眼神,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這傢伙就是趁洗牌揩油!
再仔細一看,那倆妃子也在趁洗牌揩油呢,手指在牌裡面撈來撈去,不住試圖捉住大王手指,可惜大王手指和游魚一樣,每次都巧妙避過李嬪和玉嬪的捕捉,然後在躲避的間歇裡,再巧妙地捕捉景橫波的手指。
四人藉著洗牌,玩著揩油躲揩再揩油的手指遊戲,樂此不疲,圍觀的妃嬪們都在打呵欠——這牌都洗了一刻鐘了,這得洗到啥時候啊……
景橫波一本正經解釋,「洗牌洗久些,後面玩起來才更公平,才更沒法出老千。而且在帝歌,越尊貴的人,洗牌的時間越久,手法越高。聽說右國師宮胤,洗牌能洗三天三夜,能單手洗牌,用頭髮洗牌,用腳洗牌,用屁股洗牌……」
對面,宮大王手指一頓,越過正洗的牌,狠狠點在她的手背上。
景橫波若無其事,巧笑如花——不就說聲你的屁股嗎?小意思。姐的屁股還被你狠狠踩了呢!
「國師果然與眾不同!」眾妃高聲驚歎。
宮胤眼神烏黑烏黑,流轉著危險的光芒。
嘩啦啦牌洗了一刻多鐘,直到某人揩油滿足,據說從此之後,麻將就在易國流傳開來,尤其長時間洗牌這個風俗,更被易國人奉為牢不可破的規矩,以洗牌時間久,花樣多,為能力,為尊貴。為此還曾舉辦過專門的洗牌大賽,最後一名少年以用肚臍洗牌折桂,另一名女子以洗牌整整七天不吃不睡並列冠軍,載入了易國麻將史冊,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好容易牌洗好,開始砌長城,景橫波又把規則給宮大王說了一遍,宮大王當真是超級大腦,嬪妃們第二遍聽了還在迷迷糊糊,他已經非常痛快地開始出牌。
景橫波一開始覺得,以她這個麻壇高手,贏這三隻菜鳥簡直是分分鐘的事。雖說麻將以運氣成分居多,但技巧,智慧,記憶力同樣對贏面有很大影響,她這個久經鍛煉,很會記牌算牌的人,等下就得用籮筐裝綵頭咯。
但願望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學霸的智商碾壓,永遠都是恐怖的。
一開始,景橫波還利用宮大王不夠熟悉規矩,贏了幾局,面前籌碼堆得高高,正在高興,風頭很快轉了過來,宮胤開始大殺四方。
景橫波目瞪口呆,看著對面宮大王,不多會兒,雪白的手指一彈,「碰!」將面前的長城一推,「和了!」
「二條!」
宮大王啪地拍牌,「碰!」牌一推嘩啦一聲,「和了!」
「白板!」
修長手指一彈一推,「對清!和了!」
「四餅!」
嘩啦一聲牌一推。
「碰!清一色!」
迅速、利落、乾脆、霸氣,洗牌如懷抱日月,推牌似翻覆江山,談笑間氣吞虹霓,對牌時如指千軍,一代雄傑指點江山的氣度,用在牌桌上一般高冷威風。滿桌上都是宮大王面無表情的「碰!」「和!」「清一色一條龍!」
贏了之後,神一樣的男人一動不動,目不斜視,以神聖的氣度,攤開手——快交錢!
景橫波一邊打一邊摀住肚子——不行了,她憋笑要出暗傷了。高嶺花人間雪的宮大神坐在牌桌上和一群女人碰胡的造型,實在太違和太脫線了,還有他收籌碼時攤開的手。她真的很想撲上去抓住他的手說:「啊啊啊高冷萌什麼的一臉血好嗎!」
不過她也有些奇怪,易國大王就算千變萬化吧,但自己的媽,自己的小老婆們,也認不出他來嗎?別的不說,易國大王在她面前就很娘炮,但現在宮胤扮不出那種娘炮氣質,這些人都沒懷疑嗎?
她卻不知道,易國大王是個受,卻是個不明顯的受,他那種娘勁兒,只在當初,為了演戲,在景橫波面前透露過,因此給景橫波留下了深切的印象。
而對於這些本來就很少見到大王,也不受寵的妃嬪們來說,天顏在她們面前,從來都是威嚴的,大王本性很娘?想都沒想過。
倒是王太后,坐在一邊,目光不時地在宮胤身上掃一掃,眼神若有所思。
宮胤打了四圈,算定贏定,將牌一推,道:「算籌碼。」
不用算也知道,他贏了。兩個嬪妃命人將那方子取來,都笑道:「不過是將大王的東西,還給大王罷了,也不知道大王什麼時候,再還給我們?」
面對著景橫波眼巴巴的目光,宮大王把丹方往自己袖囊裡一塞。起身讓王太后,景橫波正想著他怎麼不趕緊帶走自己,就見他親自給王太后講解規則,又令三個一看就腦筋靈活的妃嬪陪打,三妃都很懂湊趣,心有靈犀地把好牌往王太后手中送,王太后坐下不多一會兒,面前籌碼已經高高堆起,頓時眉開眼笑,渾忘記身週一切。
這時宮胤才起身,和王太后道:「母后,兒臣還有公務,暫且告退。此女子這便帶走了。」
他「兒臣」兩字十分含糊,被那些妃嬪的嘰嘰喳喳聲音淹沒,王太后洗牌的手頓了頓,看了看他,忽然道:「這女子哀家瞧著很有意思,哀家這裡都是些老成人兒,如今瞧見一個乖巧姑娘,倒有些喜歡。如若她不是什麼重罪,不如就留在這寧德宮,負責伺候陪伴哀家,將功折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