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當她唯一的親生兄長也被下手的時候,她不得不親自上去也添一刀,踩著他的屍體,和易一一說,哥哥在她十歲的時候就**了她,是她最恨的人,感謝大王幫她報仇。
大王信了,反覺得她心性堅狠,是個人物,由此對她高看一眼。她也是他留下的,唯一的異母妹妹。其餘姐妹只要不是和他一個母親,一樣難逃殺手。
事實上……
她抬手,擦去眼角不知何時,沁出的淚珠。
那唯一的親生兄長,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給過她溫暖的哥哥。
易一一在曠野上奔行,易城公主在奔行中回憶,有人,則在回憶中唏噓。
「這麼多年了,我終於聯繫上你。」一個微微有些粗啞的聲音道。
一陣靜默,隨即有人道:「你不顧一切地聯繫我,逼我離開了帝歌,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聲音有點細,難辨男女,聽起來有點怪異,像一個人擬聲多年,漸漸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嗓音。
「我想做什麼,還用問?」前頭那粗啞聲音冷笑一聲,「當然是報仇,奪國。」
又一陣靜默,隨即那不男不女的聲音緩緩道:「我過慣了平靜日子,不想再摻合你們的事了。」
「你想不參合也不行。」前頭那人道,「易一一正在到處找你呢。」
「那還不是你放出的風聲?」細聲音冷笑道,「你故意放出王族還有人活著的消息,又放出玉璽的消息,這些消息都指向我,你讓易一一怎麼睡得著?你讓我怎麼能安穩?」
「這些年你就真的睡著了?安穩了?」粗啞的聲音譏誚地道,「你若真安穩,用得著托庇於國師麾下,男人都不敢做?」
隱約一聲唏噓,細聲音道:「你們的事,我摻合不起。當年一場摻合,我直接就成了造反不成被放逐的罪人,多少年寄人籬下。再來一場,命將安在?」
「易一一會放過你嗎?」粗啞聲音笑道,「你為他裡應外合,偽做造反,將有異心的王族子弟一網打盡,事後他是怎麼對你的?你要不是逃得快,還不是差點就被他的密衛暗殺?他早早就掌握了權柄,卻根本沒有撤除你的通緝令,也沒有為你說明真相平反,任你以一個罪人的身份,托庇人下,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你自己細細想想,你們兩個,情深意重的是誰,薄情寡義的又是誰?別總記著少年時的那些恩義情分,我告訴你,在至高權面前,什麼情分,什麼恩義,都是狗屁!」
長久的沉默,良久,一聲歎息,輕輕渺渺,如霧般散了。
好一陣子,還是那粗啞聲音在說話,道:「國師在帝歌,你是怎麼能悄無聲息離開他身邊的?不怕被發現?」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國師就在易國,」細聲音道,「之前他一直隱匿行跡,但就在先前,他手下潛伏在易國的蛛網和蜂刺,全部被調動。一定有所動作。」
「阿鄯,你在國師身邊多年,對他的性情應該很清楚。」粗啞聲音緩緩道,「你說,國師在易國意欲何為?他調動蛛網蜂刺,又是意欲何為?」
「我無從揣摩國師的想法,我也勸你不要揣摩。國師哪怕孤身在異地,也不是你我能動的人物。帝歌的波譎雲詭和我們無關,你的目標只該是易國。」前頭那個聲音道,「我只知道,蛛網蜂刺,是國師手下最為重要的密衛。散佈在各國搜集情報,以及作為非常時期的人力配備。因為隱秘,肯定越少出現越好,尤其在帝歌之外的蛛網蜂刺,一旦出手,很容易會被當地王權摸出根底,連根掀起,毀掉之前多年的經營和心血,所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調動。我覺得,能讓國師出動易國的蛛網蜂刺,十有八九,和易一一有關。在這易國,目前也只有易一一這個地主,夠得上做國師重視的對手。」
「好極!」粗啞聲音歡快地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易一一已經出了幻都,一路向邊境來!」
「你要……」細聲音語氣露出一絲震驚。
「將計就計,借力打狗!」粗啞聲音笑道,「他當初是怎麼圍殺我們的,現在,就讓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大荒北部起風雲,王者大風,從易國一直刮到玳瑁。
上元城頭,飄散著硝煙的氣味,城頭士兵們,蜷縮著靠著牆頭假寐。
戰事連綿,上元在裴樞的一陣猛攻之下,原先已經喘不過氣來,但大王運氣好,忽然得了個名士,在她獻計之下,那兇猛如虎狼的裴樞,第一次小小受挫,在城下鳴金退兵。
上元城終於喘了口氣,全城歡喜,壓抑良久的氣氛一鬆,大王心情愉悅之下,終於想起今年的年宴沒有賜給大臣,於是下令賜宴金殿,補上沒來得及好好吃的年夜飯,也為給名士慶功和接風。
是夜,宮燈高懸,錦繡滿殿,珍饈羅列,暗香花影,眾臣賀聲裡明晏安舉起金樽,笑呵呵道:「酒三杯。一杯賀上元安穩,王圖永固;二杯願海清河宴,天下歸心。三杯謝鳳凰初降,佑我上元。」
他向坐在身邊,化名「忘塵」的俞采舉杯,擺出自認為最為倜儻的笑容。
眾臣聽那句「鳳凰」,心領神會,都知大王對這才貌雙全的女子心動了。王者為龍,求配的豈不就是天上鳳?
眾臣紛紛舉杯,「謝鳳凰初降,佑我上元。」
俞采在上座,優雅得體微笑,眼神如這酒水粼粼,倒映前事如前生。
景橫波煩躁地在室內走來走去。
宮胤不帶著她趕緊走,這時候和人家妃子關著門幹嘛呢?
她想過去看看,奈何身邊一直有兩個死太監,不錯眼珠地盯著她,這麼在人眼皮子底下「咻」一聲不見,實在有點太打草驚蛇不是?
好容易等到兩人有了各自轉身的機會,她操縱一隻花瓶,敲倒了一個,另一個聽見動靜轉身,還沒看清楚,後腦勺又挨一記。
景橫波呵呵一聲,將兩個人拖到角落裡,身子一閃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