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罵了這一句,心中卻難免不安——最近明城這裡,確實讓他心中存疑,他決定登基之後,為了免除明城的威脅,曾經指使禹春暗中下手,但明城警惕非常,一直都沒有成功。
而且還有件事讓他心神不寧,就是蒙虎的下落,雖然編造了一個理由,但當時他刺殺宮胤完畢,再去回頭找蒙虎屍首時,已經找不到了。
明城有說,可能是「另一方」幫忙處理了,但她當時急於逃回宮殿,和那幫手急急分手,也沒來得及細問,只是猜測,何況就算是她說的,一定為真?
蒙虎是宮胤第一親信,他若沒死,他做什麼都是白費。為此他提心吊膽了很多天,但如同宮胤的死一樣,蒙虎的事也沒任何動靜。
如果蒙虎還活著,絕不可能一言不發,任他李代桃僵。
道理是這樣,總歸心中不安,此刻看著明城似乎篤定又暗藏詭秘的神情,這種不安就像暗夜裡潛伏的獸,慢慢地逼近來。
他停了停,終於決定,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別在這胡思亂想了。」他放柔語氣,盯住了明城的眼睛,「我登基的事,對你並不是壞事,你難道還以為,照現今的態勢,可以給你做個實權女王?」
明城不說話,慢慢落座,實權女王確實不現實,看景橫波的下場就知道。但繼續過這樣的生活?爭取一點有限的自由?那她冒這麼大的風險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你不甘。」鄒征忽然抬起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明城一怔,一瞬間似乎想抽手,卻最終沒有動,她垂著頭,鄒征看不見她臉上表情,只看見她小小鼻峰之下,粉色唇瓣抿成緊緊一線,手背上的肌膚也很緊張,片刻之後,卻在慢慢放鬆。
她的態度讓他定下心來,微嘲一笑——女人嘛,從來都這樣。
「你是鑽進了牛角尖。」他循循善誘的語氣,最適合動搖女人的那一種,「為什麼一定要做女王呢?大荒皇律對女王限制何其多?你怎麼就忘記了,女王的另外一種歸宿呢?」
明城的手背,又顫了顫。
「做我的皇后。」鄒征牽起她的手,擱在掌心,用指根輕輕摩挲著,冷面尖銳化為春風細雨,仿若此刻真心深情款款,「國師和女王,本就是天生一對。在我的登基典禮上,我立你為皇后。你不須再做那個傀儡女王,不再和我處於敵對位置,從此以後我們光明正大攜手同心,共享天下,豈不是好?」
明城一直沒有抬頭,也沒有拒絕,鄒征笑看她,青色的眼眸底,微帶森然之氣。
好一陣,明城才抬起頭,卻是一臉春色,笑意盈盈。
「如此,甚好。」
「好極。」鄒征唇角微微一勾,滿意的弧度——他就知道,有野心的女人,都抵不住這樣的誘惑。
「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你我夫妻同體,儘管說。」
「你要昭告天下,以最隆重的禮節,迎我為後。你要在迎我為後的當天,廢黜黑水女王,並將她賜死。」
「好。」
「殺了她!」
明晏安的嘶吼在風中激盪。
士兵們撲上去,手中刀劍正要穿過熊熊燃燒的虎爪籐,插入囚車中。
忽然「啪。」一聲,囚車四門猛彈,撞在那些人的刀劍上。將殺器撞開。
眾人再次驚住——囚車門怎麼開了?
囚車經過改造,同時四把鎖開啟才能打開,也就是說,必須四個人持鑰匙同時動作才能開門,但現在,四門同開,明晏安甚至只聽見了一聲開鎖聲響。
四門同開,虎爪籐卻還在生長,片刻後又擋住了開啟的門,依舊看不清裡面的景橫波到底什麼情況。
明晏安很想看看景橫波有沒有掙脫那囚車裡的鎖鏈,鎖鏈是白鐵做的,鑰匙只有一副,在他身上一個極其隱秘的地方。
這鑰匙關聯重大,他連最信重的國士都沒有告訴。
但他不敢上前。
萬一景橫波已經掙脫鎖鏈,正在囚車裡守株待兔……他激靈靈打個寒戰。
身邊柴俞忽然道:「她一定沒有掙脫鎖鏈,她只是在嚇唬其餘人,我去瞧瞧!」
「何須你親自冒險!」他立即拉她。
「此女花樣太多,士兵以為神異,軍心將散!」柴俞指著那囚車,厲聲道,「身為指揮者,不能再畏縮於人後,必須身先士卒!」
明晏安臉一紅,手一鬆,柴俞策馬而出,明晏安又羞愧又感激,忽然心中熱血一湧,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王妃小心!」
他以此表達決心和謝意,也以此向士兵表明她的尊貴,和王室願意和士兵同生共死的決心。
四面哄然一聲,遠遠避在一邊的群臣和百姓,驚訝地看著柴俞,沒想到大王的新王妃,已經立了。
柴俞揮揮手,聲音清脆,「謝大王!」
她直馳到囚車之前,並沒有靠近,直接抓起馬上配槍,對那依舊無聲的囚車便捅。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下一瞬囚車內似傳出一聲冷笑,「來!」
柴俞身子一栽,槍穿囚車而過,她整個人卻似被一雙透明巨手抓住一般,身子直挺挺地被抓進了囚車。
「嘩啦」一聲,她穿過籐蔓,籐蔓還在生長,頓時將那個缺口覆蓋。
變生倉促,所有人再次怔住,隨即明晏安大呼:「滅火!滅火!」
有人推著早已準備好的水桶過來,嘩啦啦澆下去,火滅了。
濕淋淋的樹葉一陣翻動,露出景橫波的臉,有點煙熏火燎的,神情卻還是笑吟吟的,一手掐著柴俞的脖子,對明晏安晃了晃,道:「大王,這位是你的王妃?恭喜恭喜,封新王妃了啊。怎麼樣?這個王妃打不打算保啊?」
明晏安臉色青白,狐疑地盯了一眼柴俞,他心中有疑問,有心想試探,但剛剛還在萬軍前情深意重認了這王妃,轉眼便不顧她死活,在場還有這麼多臣民,傳出去著實他就是個涼薄之主,以後還怎麼掌控玳瑁?
心臟在砰砰地跳,頭顱裡似乎有血在沖,一陣一陣地發暈,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半青半紅很可怖,只因此忽然想起自己的藥好像還在她那裡,想了想道:「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