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暈眩未去,看了看四周的裝飾,似乎還是在耶律莊園之內,一間普通的客房,四周沒人,也沒點燈,窗紙透過朦朧的天色,似乎已將黃昏。
她動了動手腳,沒有鎖鏈,卻有一層淡黃色的筋索,鬆鬆地捆住,那東西好像很有彈性,她試探著下了床,邁出一小步便一個踉蹌——這東西能給她小範圍的行動自由,但跑路是別想的。
手上也是這樣,她想了想,摸了摸身上,果然匕首等武器已經被收走,不過……她低頭笑了笑,一口咬住了自己胸前的項鏈。
鏈子是一截雪白的冰鐵鏈,吊著柳葉形狀的墜子,她取下墜子,指甲插入墜子中的縫隙中,一壓,「卡」一聲,雪白的極薄的柳葉形刀刃彈出,她繼續按壓,那不算厚的墜子中,竟然接連彈出三片薄鋼,將這三片薄鋼連在一起,就是一柄奇薄的小刀。
她神行無蹤,沒有任何人能跟上她的步伐,經常會出現一個人落單的情況,所以裴樞便讓黃金部天灰谷的技師們,用天灰谷獨有的幾種珍稀材料,給她打製了一些秘密武器。
她胸有成竹地用小刀去割那繩子,原以為一割就斷,誰知道那東西滑溜溜,刀刃割上去就滑了出去,還險些戳破了自己腳踝。
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看來這也是特殊材料,她洩氣地將刀收起,聽著外頭琴聲依舊不絕,那叮叮咚咚的聲音,令她尿意更急,她踢了踢凳子,原以為會有人立即進來查看,誰知道根本沒有人理睬,琴聲也沒停下,還比先前更斷續了些,她聽著聽著,咬牙摀住了肚子,大叫一聲:「哪個阿貓阿狗魔音貫腦!」
「嘎——」琴聲戛然而止,好像琴弦斷了。
她也嘎嘎笑了兩聲,往床上一坐,等著有人衝進來罵人,那她就可以提出解手的要求了。
誰知道四面還是那麼靜,彷彿沒人對她有興趣,琴聲也只是稍稍一停,又開始了,對方似乎對曲子非常不熟練,或者手勢極其笨拙,一首曲子彈得瘖啞斷續不接氣,女王聞之欲斷魂。
好曲子能令人凝神靜氣,爛曲子只讓人想殺人,景橫波火氣一拱一拱,忍耐了一刻鐘之後,終於在銷魂魔音和肚子鼓脹的雙重逼迫下爆發,「我要解手——」
這回終於有了動靜。
「啪。」窗扇開啟,一個罐子扔了進來,準確地扔在床上。
景橫波怔怔地看著那罐子,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抬頭看去,那邊窗扇邊,一雙烏亮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罐子,啪地又拉上了窗扇。
那露出的半張臉極其年輕,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模樣。
景橫波摸摸鼻子,啥意思,叫自己在這裡用罐子解決?有這麼對待俘虜的嗎?不是應該緊張兮兮看守嗎?或者一醒來就看見刑架皮鞭陰森森牢房神馬的才對啊……
琴聲還在繼續,淅淅瀝瀝的,更加催尿,她要受不了了。
她神秘兮兮地四處看看,確定屋內沒人,屋外琴音還有距離,不可能有人偷窺,才慢慢挪到床上,扯下帳子,過了一會兒,帳子裡傳來女王陛下舒暢解放的「噓——」吁氣之聲。
解決完了,聽那琴音也覺得好聽點了,她探出頭,想叫人把尿壺拿走,想了想剛才那冷冰冰的眼神,還是自己來吧。
手上有繩索,能稍稍動,卻不能任意舒展,端著罐子不得不小心翼翼,她一點一點挪下床,正要將罐子塞進床底,不防那床下有雕板,擋了一下她的手,險些把罐子撞翻,她驚得「哎喲」一聲。
只這一聲,琴聲戛然而止。
她渾身一僵。
那啥,那琴都不會彈的傢伙,為什麼忽然沒聲音了?是不是來偷窺她了?
女王陛下半蹲在床前,撅著屁股,端著尿壺,姿勢猥瑣地等了足足半刻鐘。
半刻鐘裡,沒有步伐聲,沒有琴音,只有外頭飛鳥歸巢的振翅聲,和一種緩慢的「軋軋」之聲。聽來有些怪異,卻一時辨認不出是什麼聲音。
她確定沒有腳步聲,才放下心來,直起身,舒了一口氣。
緊張感過去,她才想起沒洗手,對於一個曾經嚴重潔癖現在依舊輕微潔癖的人來說,上廁所不洗手好比出門不穿褲子,都是無法忍受的行為,她忍不住又要喊了,「水——」
聲音還沒出口,房門口簾子微微一動,一盆水被推了進來。
她有點驚異也十分歡喜,目光忽然一凝。
黃昏日光淡淡,光影晃動,清澈的水波微微蕩漾,在銅盆之側,隱約映出一隻手的輪廓,雪白的,修長的……
她忽然撲了過去,卻忘記了自己的手腳被捆住,頓時跌了一個狗吃屎,趴在地上再抬頭看時,銅盆一半在簾內一半在簾外,水波微漾,四周依舊沒有人影,哪裡還有那隻手?
她怔怔地趴在地上,冰涼的地面濕氣慢慢浸潤至胸口,似此刻心情。
思念太過,遍眼幻覺嗎?
慢慢爬起來,蹦過去洗手,洗完手蹲在銅盆邊等,一人走了過來,修長身材,雪白的手,慢慢映上水面,她的心砰砰跳起來。
那人蹲下身,將銅盆拖了出去,烏黑的眸子,冰冷冷地對她一瞥。
景橫波頓時從頭涼到了腳——還是先前那個小姑娘,長一張十分蘿莉的臉,個子卻不矮。
剛才端水過來的是她嗎?
她怎麼知道她要洗手?也許是因為同是女性,也有基本的清潔習慣?
可怎麼看來這冰冷少女,都不像個如此細心的人。還是禹國這位攝政王,有優待俘虜的習慣?
琴聲又吱吱嘎嘎響了起來,生硬斷續,打擾著她的思緒,她腦子也不知是餘毒未去還是怎的,亂糟糟的十分煩躁,忍無可忍,大叫一聲:「難聽!」
琴聲頓了頓,卻並沒有停止,還更響亮了一些,她氣得無法可施,忽然簾子一掀,那少女進門來,手中抓著兩個銅盆,景橫波詫異地瞧著她,那少女面無表情地站在她面前,雙手一合,開始,敲——
「匡當匡當匡當!」比琴聲刺耳尖銳無數倍的聲音,在她耳邊叫囂,她雙手一揮,一張凳子砸向少女,少女一讓,以銅盆迎上,「噹」一聲大響,她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