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默的銀槍,三點三刺,將那重斧黑牆連劈三次,劈出道道白色罅隙,劈得那人踉蹌後退額上冷汗滾滾。槍光閃亮的間歇,左丘默似在發怔,半晌廢然一聲長歎,「我若早些遇見你多好?」
景橫波默默想那你還不如穿越千年,去體驗一下網絡時代的白蓮花綠茶婊。包你早早練成滾刀肉,戰鬥力爆表。
「對她放下心防之後,我便也算接納了她。雖說從未主動和她往來,但她每次找我,我倒也來者不拒,陪她說笑幾句,雖覺有時她和我私下閒聊,總在說人是非,不大妥當,想著那是女人天性,倒也沒有多想,只是自己不摻合罷了。我素來性情冷酷,不善言辭,少有知交。如此看來,她和我,竟然也算好友一雙。」
景橫波大笑,「防火防盜防閨蜜!」
不知不覺間左丘默已經前進數丈,身側如大海分浪般倒下無數士兵,她面不改色在人海中拚殺前行,說話語氣卻越來越快,「半個月前,她開始有了變化,時常愁容滿面,問她卻又不說。倒是聽聞她私下常有些異動,所屬從人,屢屢窺視挑釁我左丘家部屬,但都抓不到真憑實據,有人私下和我說,王室顧忌我左丘家勢大,而這位侍婢所生的公主偏偏極有野心,總想著將左丘家抓在手中,獲得左丘家的勢力,這是要對我不利。我聽著一笑了之,我左丘家替落雲部守土,忠心耿耿僻處邊疆近百年,落雲之軍皆出於我門下,落雲之兵皆是我左丘兵,說根深蒂固也不為過,她一個行事不端的妾生女,憑何代之?」
「憑不要臉和黑心腸啊,」景橫波笑吟吟地道,「要想構陷你左丘家還不容易?王室早就顧忌你家樹大招風,隨便什麼人往地下一躺,說聲我被害了你欺負人,你左丘家不應答那叫認罪,反駁了叫仗勢欺人。你以為你們很強大?擦,越強大越人人恨好麼?搞倒搞臭你這種所謂強勢群體,出來個小白兔四處抹兩把眼淚就夠了。」
左丘默一槍搠倒一個雙刀將,從他身上躍馬橫跨而過,淡淡道:「你說對了。這樣的事多了,漸漸我也有了疑惑不滿。某日又有事端,我火氣終於被挑起,覺得她滿口知己,如此行事,令人心寒,便前去質問,她大喊冤枉,滿口推得乾淨,只說都是他人所為,自己不知。我質問之後又覺後悔,覺得往日一番情分,她素來溫柔守禮,對我無可挑剔,也許真的錯怪她了也未可知。正想尋她說個明白,誰知她那好姐妹,當夜便進宮告狀,說我衝撞公主,仗左丘家勢力欺人,致使公主胸痛病復發,臥床不起,若非太醫連夜急救,險些香消玉殞云云。」
景橫波哈哈一笑,道:「綠茶白蓮花百戰百勝經典法寶——一邊嘔血一邊撒花一邊緩緩倒下。只要你站著她躺著,全天下都會為她的血流淚的相信我。」
左丘默已經衝殺過了這個街口,回望身後,一地倒地呻吟的士兵,而前方就是宮門廣場,一大隊盾牌兵緩緩推進,一眼望不到頭。
她下馬,收槍,緩緩拔出身後一直背著的刀,並不看面前千軍萬馬,只輕輕撫摸著那匹黑馬的脖頸,此時她身上和黑馬身上都濺滿血跡,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黑馬低下頭來,輕輕舔舐她的掌心,景橫波在這一刻居然看見這鐵血女子,眼底滾動的晶瑩淚光。
隨即左丘默猛地一拍馬脖子,低聲道:「去吧!」
黑馬卻不動,繼續舔她的掌心,頭顱輕輕蹭著她,示意她再上馬。
這時對面一個冷酷的聲音道:「放箭!」
景橫波猛地衝過去就去抓左丘默,左丘默卻還在推她的愛馬,馬卻不肯走,一聲悲嘶,反而向前衝了幾步,擋在了左丘默身前。
萬箭穿空聲如颶風,也壓不下左丘默撕心裂肺的大呼,「天墨!」
景橫波聽見「撲撲」箭矢入肉聲響,看見無數細小血沫噴濺在湛藍的天空上,那匹百年難見的,陪左丘默歷經無數戰場廝殺,同樣為捍衛落雲國土出過力受過傷的神駒,一陣猛顫之後,伏倒在左丘默身前。
至死,頭顱向著主人方向。
景橫波默默轉頭,那邊,跪倒在愛馬身前的左丘默,霍然抬頭。
對面鐵甲光寒,利刃似雪,那一片雪亮之後,是深紅巍峨的宮牆。
那是她和天墨曾誓死捍衛的地方,當初為那裡流汗乃至流血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那裡藏著世間最骯髒的交易、最詭秘的陰謀、最無恥的指控,最卑鄙的人群。
左丘家不怕流汗流血,卻不能為那些骯髒浪費一滴!
黑衣飛閃,橫空渡越,她縱身而起的姿態如一條怒龍,直撲進了鐵甲軍群。
對方想不到她喪馬之後竟敢孤身闖陣,一陣慌亂。
景橫波身形連閃,緊緊跟在左丘默身後,她想知道這個女子,到底能走到哪裡。
人影紛亂,手臂狂揮,武器的寒光和日頭的金光交織濺射,刺得人眼睛發酸,在這樣的亂象裡,左丘默悲憤卻又平靜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來。
「那女人病了,朝廷群情激憤,紛紛指責我行事跋扈,連帶彈劾左丘家把持軍權、目無王室的奏章雪片般飛來。就連路人,聽她那姐妹一哭訴,也覺得是我左丘家仗恃軍權,欺人太甚。我本不在乎世人非議,只是聽說她病重,頗覺不安,誰知我還沒找上她,她已經找上我,稱她無心令我陷入被動,只是姐妹因她生病心急,瞞著她去向大王告狀,她向來仰慕我,怎會傷我分毫?一邊哭訴說自己將要崩潰,王室要她立即嫁給浮水部的二王子,她此時猶在病中,如何能經得路途折騰?又說我左丘家家將近日來在她府側徘徊不去,似欲對她不利,並多次揚言要殺她為我報仇,她惶惶不安,病情加重,眼瞧著一條性命,便要葬送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