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默沉默,眼眸凝定,認真思考,半晌,在她耳側輕聲誠懇地道:「受教。」
大概是真覺得很受教,她竟然慇勤地主動扶住景橫波,一手挽臂,一手攬腰,陪她往擂台下走,擂台接連幾次受到撞擊,台板好幾個大洞,左丘默悄聲道:「方纔那對姐妹在宮城上離得遠,並沒有看清楚你一直跟著我。我看你現在還是不要展露身形,被她們看出來的好。」說完就一個彎身,兜手抄住景橫波膝彎,準備給她一個公主抱,躍過大洞。
景橫波「啊?」地一聲,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到底線沒到底線沒到底線沒?」眼神下意識便往剛才大白樁子那方向瞟去。
目光還沒投過去,忽覺白影一閃,面前冷氣撲面,耳中聽見左丘默一聲厲叱,「何人……」隨即「砰。」一聲悶響,感覺身邊震了一震,身子被人一拉,撞入了一個懷中。
底下嘩然聲不絕,她伏在那熟悉的胸膛上歎了口氣,喃喃道:「蛇精病!」
頭頂有人微微哼了一聲,隨即道:「你也算經歷不少,如何還這般輕信他人?一進落雲部,便要多管閒事也罷,如何能讓這等心性暴戾之人近身?」
景橫波又歎氣,一邊歎氣一邊呵呵冷笑,「連你這種背叛過我無數次,經常鬧失蹤的不靠譜貨,我都沒翻臉,憑什麼人家人品正直,和我一見如故的左丘公子,我就不能接近?再說我愛讓誰接近,關你毛事?宮先生,你不是一向恨不得和我劃分國界線來著?如今我看開了,不纏你了,你應該覺得輕鬆才是,憋再勉為其難跟著我了,OK?」
頭頂那人若無其事地道:「本也想不管你,奈何你腦子素來不大好用。雖想不管,實在難能。」
景橫波氣笑了,很想咬他一口,又想把他支撐身體用的冰制的小枴杖踢斷,把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傢伙踢進這滿擂台的坑裡去。
這麼想的時候眼神一低,才發現左丘默竟然不見了,這偌大擂台,人哪去了?不會一眨眼給大神殺了吧?
「左丘默人呢?」
宮胤還是那淡而冷氣死人的語氣,「閒雜人等,不知。」
景橫波忽然覺得腳下異樣,有點冷,低頭一看,好傢伙,腳下站著的竟然是先前那個大洞,不知何時已經凝冰厚厚一層,供宮胤抱著她穩穩站著,在那厚厚凝冰之下,似乎也許可能好像,有一雙烏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向上望著……
「我勒個去……」景橫波喃喃地道,「咱們腳底下,不會是左丘默吧?」
宮胤不答,臉上的表情就是「阿貓阿狗順便封住了很正常不要大驚小怪」。
景橫波忽然有吐血的衝動。
這貨佔有慾其實一直都這麼變態啊!
出手把左丘默砸下洞,瞬間凝冰,然後自己抱著她站在冰上死死壓住,這是要示威呢還是氣死左丘默呢?
真是……讓人有磨牙的衝動……
她忽然踮起腳,抓住他脖子,猛地咬了他耳垂一口,恨恨道:「宮胤……承認吃醋就這麼難嗎?」
這個動作她用手臂擋住,這句話藏在耳邊,只有他聽見。
他猛地一震。
此刻只能感覺到她唇齒間的淡淡香氣和熱氣,感覺到她柔膩紅唇拂亂他鬢邊髮絲,感覺到她的溫軟飽滿擠著他的手臂,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耳垂猛然下射,似亂箭般穿透全身,以至於不能控制身體的顫抖,感覺到她語氣裡的不滿、不甘、惆悵、微怒……還有淡淡的嬌嗔和淺淺的無奈……
動作也許只是銷魂,這語氣卻讓他連靈魂都似顫了顫,一時想更緊地抱住她,想更深地耳鬢廝磨,想要將那些壓抑都釋放,似地底岩漿熾烈地射上天空。
這一刻心中苦澀又歡欣,苦澀自己的辜負,卻又歡欣自己遇見的是她。若非她的獨特,她的韌性,她看似散漫表象下的堅強,如何今日還能有燦爛嫵媚、一次次失去他卻依舊微笑不改初衷的她?
遇上她,遇上真正寬容而勇敢的女子,他一生的苦,想必都是為了換這一次的幸運。
忽然心便軟了軟,告訴自己說:「坦誠一次,試著從一次坦誠開始……」
喉間有些窒澀,他有點貪戀她的唇齒溫度,一邊想著說些什麼氣氣她再咬自己一口,一邊想著便順了她心意讓她歡喜一次,正在矛盾猶豫,忽然腳下「卡擦。」一響,他抱著景橫波掠開一邊,緊接著嘩啦一聲裂響,碎冰飛濺,左丘默從洞中一躍而出。
底下圍觀的人大聲驚歎,歎初夏如何有冰,大部分人就沒搞清楚,那個白衣人如何來的,左丘默如何不見了又從洞中出來的,很多人還以為是左丘默取悅女王的把戲,在那歡呼鼓掌。
左丘默的臉色發青,出來後二話不說便拔刀,一眼看見景橫波和宮胤的姿態,不禁怔了怔。隨即大步過來,先對景橫波一躬,才道:「敢問陛下,此乃何人……」
「我鄰居……」
「她王夫。」
兩聲同時出口,左丘默左右看看,慢慢瞪大了眼睛。
景橫波險些咬著舌頭,掙開宮胤懷抱,盯著他眼睛——要臉不?腦抽了?
宮胤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神裡找不到一點心虛不安,景橫波看了半晌,洩氣。
冰山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
冷起來凍死人,厚起來鑿不穿。
「前任。」她眨眼,對左丘默解釋。
「唯一。」宮大神一旦開口就不會退步,立刻加上背書。
「離婚了!」景橫波臉皮抽搐,咬牙。
「還在生氣。」宮大神看似抱歉地對左丘默「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