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到此為止。
說什麼都沒必要了,當一個男人以絕對佔有姿態,把你的一切拒絕行為都歸結為「她在生氣傲嬌撒嬌」,其餘所有人很容易會接納這個說法。
左丘默默默地退了下去。
但她並沒有和宮胤解釋自己是女子的事。她也有她的驕傲,輸了宮胤一招,又被他的氣勢所鎮,於她已經覺得難堪侮辱,自然不願意再主動解釋。
就讓他誤會好了,這種冷冰冰的貨色,哪裡配得上睿智美麗的女王陛下。
臨下台時她道:「陛下美麗,難免有登徒子糾纏。但有需要,隨時吩咐,默雖武功低微,但便拼去此身,也容不得宵小染指您一毫。」
景橫波心頭大樂,連連點頭。注意到左丘默的步態,語聲,神情,故意更加男性化了。
「宵小」淡淡看著她,在心中思考著有機會讓這小子化為塵屑。
「你到底打算怎樣?」景橫波瞪他,並不想和他過多接觸。
宮胤扯扯唇角,並不答她,忽然伸手去把她腕脈。
景橫波現在對他警惕得很,急忙縮手,宮胤捉了個空,抬頭看她一眼,眼神審視,看得景橫波一陣心虛。
宮胤原本只是想確認她的明月心法是不是已經不在了,然而景橫波眸子裡閃爍的緊張不安,讓他怔了怔。
將明月心法移植給他,也許會不願意他知道責怪,但似乎不該這麼緊張,這女人還有什麼事瞞著他?
他忽然覺得這種被隱瞞的感覺很不好。
隨即想起自己似乎一直這樣對待景橫波?
這麼想的時候,心中便又軟了軟,看她鬢邊一縷髮絲微亂,忍不住要抬手為她撥整齊。
景橫波卻忽然笑道:「什麼都不肯承認,那還粘著幹嘛?趁早光棍落檻漂亮點,你我各自落個清淨。」
說完掉轉頭,將一個曼妙決絕的背影,拋給了宮胤。一邊對那王室姐妹倆笑道:「如此,還請兩位帶路去王宮。」一邊伸手召喚左丘默,親親熱熱攙著左丘默,款款下台,還不忘記巧笑嫣然對宮胤揮手告別,「撒喲拉拉!」
宮胤默默立在台上,看那親親熱熱相挽而去的兩人,想著路上聽聞的落雲部的一些事,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這絲陰霾,落在了葛蓮葛芍的眼裡,葛蓮想了想,對葛芍使了個眼色。
葛芍會意,故意悄悄落後幾步,片刻後,出現在正待離去的宮胤面前。
宮胤淡淡看著她,眼神並不意外。
剛才他對左丘默的敵意,瞎子都看得出來,葛氏姐妹和左丘默勢必不能共存,此去宮城,定有陰謀惡鬥,左丘默有女王撐腰,葛氏姐妹正覺壓力,怎捨得放棄這個機會?
兩人對答幾句,葛芍綻開滿意笑容。
一刻鐘後。
景橫波在迎賓隊伍中,發現了騎在駿馬上的宮胤。
那人目不斜視和她並行,神容莊肅,直視前方。
景橫波扶額,很想罵一聲說好的高冷疏離呢?偏轉臉恨恨看街景。
不理他不要理他!這個追著亂跑不理死纏的蛇精病!
卻忽然見他微勒馬韁,稍稍靠近,依舊目不斜視,輕聲道:「嗯,我承認。」
「什麼?」景橫波本想不理,卻因為實在沒聽懂,下意識問。
宮胤忽然轉頭,對她微微一笑。
景橫波忽然覺得原本這初降的暮色,忽然光亮燦爛,盛景葳蕤,逼到眼前。
她有片刻的昏眩。
這人間的清絕之色。
然後她聽見他淡而輕,卻又極其慎重地道:「我承認,我吃醋。」
景橫波呆了一呆,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
這話真的不像大神口中說出來的啊……
她盯著宮胤側面猛瞧,很擔心這個是假的。
宮胤目不斜視的模樣讓她放下心來——這麼彆扭,真的。一般人學不來。
她咕噥一聲,「聽起來真沒誠意……」唰地揚鞭,馬兒快跑幾步,又把一個傲嬌的背影留給宮胤。
脫離了宮胤視線,誰也沒看見她唇角淡淡笑意。
聽見這麼一句,真是不容易,看見這樣一抹笑容,恍惚裡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一時覺得心間又暖又酸又悵然,漲漲的,被某些洶湧的情緒澎湃推撞著,眼眶有點發熱,她吸了吸鼻子,仰頭望天。
想罵一句男人這德行,卻又忍不住想笑,笑容展開一半,又想歎氣。或許以前的做法一直就是錯了,他太內斂思慮太多,而她太熱情太不顧一切,她的火熱會讓他產生更多顧慮,擔心她控制不住自己,擔心她收不住傷及自己,擔心會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利用給她帶來危險……內斂的人對於轟隆隆撞過來的熱情,會下意識拒絕逃避,以免深陷後陷入被動,直到她漸漸表現出淡定從容,表現出絕對自我,表現出沒有他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他才真正覺得她強大了,堅韌了,足夠面對風雨了,才會覺得他自己帶來的危險性在降低,而這樣無所謂的、自然自我的她,又多一層不同的吸引力,這個時候,就換他忍不住靠近了……
景橫波呵呵一笑,心想這個結論不知道對錯,以前她不會想這麼多,現在她依舊不想想那麼多。愛一個人很重要,但不能愛到失去自我,當心間的疑惑漸漸解開,她覺得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宮胤一直注意著她,看見她忽然偏頭一笑,那一笑微微上挑的眼角,更多幾分流逸弧度,那雙眸子平日裡媚氣橫生,極度女性風韻光彩,此刻那般光艷裡,似又多幾分獨特光輝,溫存、從容、自信、成熟。他忽然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最奪人眼目的已經不再是美貌,似是一天一個變化,似有什麼可珍貴的東西在她體內日日成長,日日都增新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