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悵的是現在只能給她一個美好場景,終究不能將那三人真正帶到她面前;憐惜的是她在他懷中,已經千磨百練過、近期幾無柔弱之態的女子,此刻的姿態依舊是依賴的,柔軟的,全心貼靠的,無論外在已經錘煉得多麼強大,在內心深處,被喚醒的總是那個以慵倦面目,掩飾內心孤獨和不確定的女子。
他只恨自己不能給她更多。
他只恨自己懷抱不夠溫暖。
他只想此刻將她抱緊更抱緊,用緊擁的力量,告訴她,一切善意和牽記,自會有上天關懷。
景橫波感受到這股力量,舒服地歎息一聲,將臉往他懷裡貼了貼,這個時候顧不上裝逼彆扭,抓緊機會享受他的主動和溫柔先。
天知道下一次說不定他又因為什麼原因跑開,能抓住的時候,一定要狠狠揉散他,揉透他,像揉一團死筋的面,下了死力氣,等他喧騰地發開來。
她覺得他已經有點開竅了,懷抱不再如以前總有些僵硬,顯得柔軟而放鬆,手也很自然地擱在她腰窩,她有意無意地將胸往他面前擠了擠,感覺到他顫了顫,但以前那種下意識微退的動作沒有了。
景橫波心中一樂,又有些唏噓——早點這樣開竅多好,當初也不用費那麼大事,現在開竅,睡也睡不了了。
外頭已經有了喧嘩之聲,大概是看兩人在黑簾子裡呆那麼久,很覺得有些古怪,景橫波聽見裴樞有點急躁的腳步聲,在簾子外轉了好幾圈,估計很快就耐心用盡,要闖進來了。
她起身,擦擦淚痕,對宮胤一笑,宮胤有點貪戀又有點遺憾地,起身掀開了簾子。
外頭的人神情各異,裴樞滿面憤怒,耶律祁微帶悵然,景橫波看看台下眾人期待的神情,才想起這一場選夫還得有個結果。
她歉意地看了宮胤一眼,無論如何,耶律祁她是要留下的,有太多疑問要問。
宮胤一看她的眼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彎彎唇角,此刻不想計較。
他本就無心爭這什麼「王夫」,除了她心中最重位置,其餘一切都可忽略。會出來攪場,固然有看著那些人不大愉悅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覺得她此舉蹊蹺,想知道原因,以及覺得那些人動機不純,怕給她帶來危險,想為她剔除罷了。
剛才她的舉動,已經說明一切,其餘虛名,何須在意。景橫波天性良善,要她不管歷劫歸來的耶律祁,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微微皺皺眉,看來某人在她心裡,地位還是頗重啊……
景橫波看他那複雜的臉色就想笑,宮胤現在越來越有人間煙火氣了,冰山一般的姿態出現了裂縫,她已經可以輕易窺見他內心情緒的幾番變化。
就像他已經懂得,相愛須得心意相通,相愛需懂得成全一般,他在走近紅塵,走近她。
「各位,」她心情愉悅地道,「今日選夫結果……」
身邊宮胤忽然皺了皺眉,隨即裴樞也轉身,向人群外瞧看,耶律祁精神不佳,稍微慢一步,抬起頭似乎在傾聽什麼。
景橫波警覺地住口,看向三人,她的明月心給了宮胤,再無修煉真氣時的耳聰目明,但這三個人可是高手,三人同時露出「發現不對勁」的表情,就說明應該有了事兒。
她四面望了望,發現落雲官員們,忽然也不見了。
人影連閃,天棄和七殺已經掠了出去查看,景橫波想莫不是東宮和浮水王子在這佈置的人,得到命令準備動手了?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浮水王子和東宮現在奔逃還來不及呢,哪有工夫管這裡?
不一會兒天棄回來,悄聲道:「外頭有儀仗接近,侍衛很多,大概哪個王公貴族經過過,在疏散百姓。」
隨即景橫波便見落雲部的官員們,越過人群擠了回來,當先禮司司相抹抹滿臉的汗,賠笑道:「陛下,是我們大王聽說此處擂台精彩,忽然起意,想要來恭賀女王,您看……」
景橫波這才釋然,笑道:「大王太客氣了,如此,朕去迎一迎。」
「您先宣佈王夫人選吧,」那官員道,「百姓們都還等著呢,不然不肯散開……」
景橫波聽著這話有些奇怪,隨即想這天色確實已晚,人群再聚集在街上有危險,便一邊向台下走去迎接葛深,一邊隨手笑指耶律祁道:「今日選王夫啊,先定一個人選就是他……」
天色已晚,落雲城外四大營經過一番亂象後,漸漸恢復了平靜。
為了推卸責任,以及避免被落雲兩大營夾攻,橫戟軍的女王護衛營,已經後撤十里,選擇了安全的地方重新宿營。
浮水護衛營已亂,很多人還散在山間不知所蹤。
入夜的時候,山上山下都燃起了點點星火,那是落雲和浮水殘部,在用火把召喚散失的士兵。
山路上有喘氣之聲。
「呼哧呼哧呼哧……看見那些火把沒有?」
「看見了,殿下。」回答的聲音婉轉嬌媚,「這是咱們的人吧?咱們要不要也順著燈火下山?妾身上還有火折子。」
「先別這麼莽撞,」巫維彥的聲音,在經過半日亡命奔逃後,已經變得沙啞,「說不準是咱們浮水的人,還是橫戟的人。別說橫戟軍,就算是落雲部的軍隊,現在也不能盲目相信,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和女王達成了什麼交易……你,先去找一個最近的火把,看看是不是我們的人,是我們的人就扶我去匯合,不是我們的,還得繼續藏匿。」
「是,」黑暗中女子眼光流轉,笑容溫柔,似乎並不覺得一個男人,在這荒郊野地驅策自己一個弱女子走山路有何不妥,她甚至掏出香帕,給巫維彥找了一處樹幹,鋪好帕子,扶他坐下,道,「殿下您在這歇息,妾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