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劍明光如水,兩邊都開了刃口,交錯成一個正方形,從四個方向緊緊貼靠耶律祁的脖子,只要稍稍一動,就可以預見咽喉被割斷的結局。
所以裴樞不敢再靠近。
所以景橫波又驚又怒,卻僵在洞口邊。
耶律祁倒還平靜,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兩個人,半晌慢慢抬起眼睛,歎息一聲笑道:「到底身體最近差了些,只一次解決了兩個……」
他語氣中,為給景橫波帶來麻煩,而滿含歉意。
另外四個「落雲官員」,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們當然不是官員,是落雲王室精心網羅的高手,冒充官員上台來拜見王夫,原本打算和外邊裡應外合,不驚動女王,一舉擒下耶律祁,畢竟台上這幾個女王親近的人當中,明顯這人身體不支。誰知道這個看起來病歪歪的人,遇襲那一霎,反應竟然犀利得驚人,一霎間踩斷擂台提醒女王,在落下那一刻,居然還來得及出手傷了兩個人,踩在腳下,避免了受到陷阱底下毒刺的二次傷害。
此時百姓已經被驅散,擂台下不遠處,站著臉色陰沉的落雲部大王葛深,他慢慢攏起袖子,將剛才沒來得及發射出去的麻藥小弩,收了回去。
原本打算女王下台,他大步迎上那一刻,射出這淬毒淬麻,十分小巧的箭,先制住女王的,誰知道女王卻被擂台那一聲巨響,給喚回去了!
在他身後,一排衣甲嚴實的護衛,以同樣的動作,默默收回了袖子裡,可以無聲發射的弩箭。
這些弩箭,原本計劃在大王對女王動手的同時發射,射向裴樞宮胤等人的,也因為大王計劃的夭折,不得不放棄。
葛深冷冷看了一眼台上,先退入護衛保護中,深深皺起眉。
他兩手準備,對女王下手並挾持新中選的王夫,就是害怕出現意外,最起碼還可以有王夫為人質要求女王退讓,本來目標是裴樞和宮胤,但王宮高手看出這兩人扎手,他便選擇了新出爐的這位。
只是不知道這新選的王夫,能否讓女王憐惜退步?
景橫波一眼也沒看身後。
她知道事情有變,落雲部已經翻臉,雖然不知道翻臉原因,但對方既然敢這麼做,事情已經糟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而她也不願意挽回!
尤其當她看見耶律祁在這樣的境地,猶自抱歉沒能一次解決六人,抬眼看來的微笑歉然而又溫柔時,心中也似忽然裂了一個洞,被滾滾而來的酸楚和歉意充滿。
她不該拋下身體虛弱的耶律祁獨自在台上的!
她不該讓他面對那些陌生落雲官員的!
她不該先入為主,認為這幾人就是剛才那幾人,沒有仔細看過!
她不該對自己自信太過,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拿了藥懲治了王妃,落雲王室不會那麼快得到消息。
她低頭,看見那被耶律祁墊在腳下的兩個殺手,胸口透出尖銳的稜刺,已經死了。
就是剛才,這擂台下還埋伏了人,如果不是耶律祁反應快,現在胸口被稜刺穿心的,就是他。
而他在那樣危急時刻,還不惜耗費寶貴功力踹裂擂台,只為了提醒她。
景橫波慢慢抬起眼,看定耶律祁。
因為大力動作,他的斗篷風帽已經完全落下,連帶衣裳都撕裂,此刻她看清楚他的臉,蒼白淡青,透著股淡淡的死氣。因為妄動真力,他只說了那句話,一直在低低咳嗽。
一年多之前,他在她危險之時以身相代,被許平然擄走;一年多之後,他好容易歸來,她卻還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傷害!
景橫波心中充滿了對落雲王室和對自己的憤怒,那怒火沖在胸臆之間,迴旋激盪,她慢慢咬緊了後槽牙。
宮胤已經掠了來,立在她身邊,本想按住她的肩,勸慰她不要衝動,然而此刻見她,只有眸中烈火燃燒,身軀表情都紋絲不動,心中不由微微一歎。
她已成長,成為真正寵辱不驚的女王,在付出無數代價之後。
景橫波看清楚洞內情形後,只冷冷看了一眼那四人,隨即轉身。
擂台下,原本熱情相迎的葛深已經退入護衛保護之中,剛才的一臉笑意,化為此刻冷面寒霜。
景橫波聲音也如寒霜,「葛深,你真想好了,要和朕撕破臉皮?當真以為我客居你落雲,就殺不了你嗎?」
「陛下已經先一步撕破了我落雲的臉皮,為何還要問這句?」葛深一掀眼皮,眼底恨意深毒,「當真以為你是女王,我落雲就不敢報仇嗎?」
「東宮王世子妃,夥同浮水部王子,挾持我的親朋故友,試圖暗害朕,朕如何不能還以顏色?」景橫波冷笑,「為浮水的王室子女,落雲大王不惜和朕開戰,浮水落雲真是一家親啊!」
「他們便有罪,陛下也當小小懲戒,交由我王室處理,如何能滅我東宮滿門!」葛深憤然道,「便王妃有錯,我子葛蘅何罪?陛下先設計令其成為廢人,再殘殺於東宮殿內,何至於此!我子被廢,落雲一句未曾怪責陛下,如此忠誠,難道換來的就是陛下的變本加厲趕盡殺絕嗎!」
景橫波瞪大眼睛,「朕什麼時候殺過你兒子……」她轉頭四面尋找七殺,伊柒遠遠地招手大叫,「咱們沒那空!」
景橫波心中一沉。
有人搗鬼!
有人在她離開東宮後,殺了王世子!
是誰,鑽空子這麼巧妙?
心念電轉,已經想到兩個人,目光一掃,果然沒看見那兩人,一時心中恨得牙癢,恨不得將那兩個賤人拖出來,殺了再殺,但此刻也只得按捺住,盡量平心靜氣地道:「大王,只怕其中有誤會。朕沒有對東宮動手,必然是小人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