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祁拿了一隻,也不是。
葛深對擁雪招手道:「這位如何不來?」
景橫波看一眼宮胤,對擁雪點點頭,擁雪過來抓鬮,手剛伸進箱子,臉色就一變。
箱子是水晶的,能看見手進入後的動作,眾人都發覺,擁雪手一伸進箱子,一隻球立即滾到了她掌心。
她根本還沒來得及有抓撿的動作。
景橫波上前一步,去抓擁雪的手,那宮人卻先一步抓起了擁雪的手,取過那圓球,笑道:「沉球,中了!」
她手勢極快,快到竟然連景橫波都沒看清動作,那球已經到了她手中,她將球往盤子裡一扔,當地一聲響,很明顯那球中間應該塞了鐵。
而先前那一撞,她可能在擁雪手腕上已經放了磁環,只是剛才那飛快一奪,想必又收了回去。
景橫波唇角一勾,盯著那宮人的手,笑道:「好快的手。」
那宮人謙虛地笑笑,退後一步,將手藏進了袖子裡。
葛深唇角微微一抹得意笑意,道:「既然如此,就請這位姑娘……」
「我還沒抓。」宮胤忽然打斷了他。
葛深眉毛一挑,道:「已經抓到了……」
宮胤不理他,伸手進箱,抓出一隻球,往盤子上一拋,「當。」一聲巨響,那聲音震得幾個人耳膜一陣嗡嗡直響。
「這只最沉。」宮胤道。
景橫波險些笑出來。尤其當她看見葛深臉色的時候。
葛深僵在那裡,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球明明做了手腳,必然是那小姑娘撿去,憑那小姑娘,一個人找兇手,須臾可斃之。而女王這幾人束手就縛,可以不動聲色做掉,如此仇也報了,自己的人也不用折損,正是最好的方案。
含鐵塊的球只有一隻,為什麼這只球更重?
想說球換了,但那球明明還是原來的。
想說抓到鐵球才算抓中,但明明先前說的是最沉的那個抓中。
拿秤來稱了,確實宮胤抓的那個更重一點。
葛深只好咬牙不語,揮手令宮人將東西拿下去。那宮人一臉百思不得其解,一邊走一邊將那球掏出來看,擁雪抓的那個,鐵塊包在木心中,雖然小,但還在。她最後拿起宮胤抓過的那個,臉色霍然一變。
一股寒氣如利劍,斷筋裂骨,猛地插入了她手指經絡中!
「啊!」
一聲慘叫,箱子翻倒,木球滾落一地,眾人一驚回頭,就看見那手勢特別靈活的宮人,抱著手指滾倒在地,慘叫聲撕心裂肺。
那十根手指僵硬地在空中伸展,似在尋求援救,但剎那之間,已成青白霜色。
葛深駭然變色。
宮胤面無表情地看著。
景橫波微笑,笑意媚若新蓮。
她的憐憫心不會用在這時候,剛才如果真給這宮人得手,讓擁雪出去尋凶,那麼這裡的人都得死。
死道友不死貧道,必須的。
那些球骨碌碌滾了下去,其中一顆,在擂台邊緣撞裂後,滾到擂台下的青草叢中。
所經之處,一路冰晶撒落,群草皆白。
台上,宮胤不再看臉色難看的葛深,只輕輕撫了撫景橫波的發,道:「等我回來。」
景橫波覺得這話聽起來真是無比熨帖,能讓她因此延伸出無數美好的感覺,眼睛放光地連連點頭,笑吟吟招呼那幾個,「我們留下,正好湊一桌麻將。打完了,事情也就解決啦。」
裴樞哼一聲,轉過頭去。不願見景橫波此刻滿滿信心,眉飛色舞的表情。
便縱性子恣肆無羈,此刻也不禁酸溜溜想——換成自己去,她是否還會如此放心?換成自己說這一句,她是微笑還是不安?
裴樞拒絕再想下去,有些答案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
耶律祁一直在微笑,他也看出了剛才的貓膩,也有辦法解決那一霎危機,但他不想去爭。
她最放心的是宮胤,此刻最適合去的是宮胤,如他逞能要去,會令她不安緊張,何必?
一路相伴,歷經生死,從帝歌城下看她狂笑當哭開始,他便漸漸改了心態。他想要她平安閒適,想看見她從容自如,爭鬥也不過為博她一笑,而不是為了自己能擁她入懷。
景橫波看見幾人神情,也微微一笑,這一霎,她覺得便危機當前,身陷囹圄,心中亦幸福。
宮胤轉身。
他轉身一霎,右腿忽然發出「卡」一聲輕響,他有簡短的停頓,隨即一步步走了出去。
步子不快,卻極穩。
景橫波笑吟吟看著,忽然皺起眉頭,想起之前,他的來去一直是飛掠,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他正常走路,感覺他還有一條腿不大方便。
現在這是……
不等她詢問,宮胤已經下了擂台。葛深陰沉著臉揮手,士兵們自動讓開一條道,手中武器卻沒放下,刀劍槍箭,寒芒四射,都近距離對準他的要害。
宮胤自始至終沒有看一眼。
修長的白影漸漸沒入鐵黑色的甲群,所經之處,人群如潮分開,裂出深黑色的海,他往潮心去,不被巨浪捲沒。
那些豎起的刀矛之尖,在他身前,一片片如草偃伏。
葛深遙望著那個從容而去的背影,心中那種隱約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那種熟悉令他感覺不祥,彷彿看見王者負殺氣而去,終將攜刀甲而來,那些偃伏的武器之林,因大風而掉轉,冷芒寒刺,入他心肺,穿王城國器,血、濺、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