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函裡的印當然和落雲世子印不一樣,可寶函的開啟有技巧,她敢打賭這姐妹倆不知道。事實上,這種寶函上的寶石,是由開國女皇陛下統一安排製作發放六國八部的,採用的寶石都是同一原石內的寶石,每個尺寸都有講究,根本仿造不來,也無人敢於仿造。
所以她不怕被發現。
至於將自己的世女印拿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身在異國,和耶律祁一路相依為命,此刻沒有什麼,比耶律祁的安危更重要。
「你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葛蓮緊緊地握著盒子,呼吸急促。
葛芍在一邊貪饞地看著那盒子,看葛蓮藏在袖子裡,連看都不捨得給她看一眼,臉色微微一變。
「奴婢不知道這是什麼……」姬玟顫聲道,「是王妃飛鴿傳書,命奴婢速速去東宮殿內某處,將這盒子拿出來,秘密出城送給她……」
「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一人送出城?」葛蓮眼光一閃。
「有三隊護衛大哥,和奴婢分頭出城的,只是奴婢不知道他們帶著的是什麼。」
葛蓮長長「哦」了一聲,自以為猜到了王妃的計策——故佈疑陣,讓幾批人帶著假寶函出發,卻讓一個看起來最沒有用的小宮女,帶著真正的寶函,算定就算有人注意到,也想不到她如此大膽。
葛蓮幾乎要放聲大笑——老天護佑!竟然讓她誤打誤撞碰上了!這不是上天的意旨,又是什麼?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葛蓮袖中飛快地轉動著寶函,心念電轉——王世子極其受大王寵愛,可調動落雲城內除宮衛外其餘人馬兩萬人,只要持世子寶印便可。目前王世子被殺一事,暫時被大王封鎖,消息還沒傳出去,自己如果真的要行動,就得速戰速決……
馬車內光影黯淡,她的面容沉在一片灰黑之色裡,只鼻尖隱隱一點白亮,那點白亮漸漸開始滾動,竟然是滲出了汗珠。
葛芍有點詫異地看著這個妹妹,她一直以為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此刻葛蓮的神情讓她也緊張起來,悄悄在車板壁上抹去了滿掌心的汗水。
姬玟的臉也隱藏在黑暗裡,悄悄觀察著葛蓮的神情。漸漸唇角掠過一抹森然的冷笑。
這表情很熟悉。
當年,謀反事敗被凌遲的她的二姐,在動手的前一晚,也是這樣的表情。
葛蓮已經心動了。
不枉她冒險將寶函拿出手。
狐性天生貪婪,近在眼前的誘惑,怎捨得放棄?
只要她們敢動手,落雲必定大亂,姬玟相信,女王一定能從中找到機會。
她要做的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的心放了下來,另一半的心卻提了起來。
黑暗中呼吸細細密密,眼神閃閃爍爍,那是近在咫尺的殺機。
以這兩個女人的心性,殺人滅口是必須的。
姬玟正想著是不是拚死跳馬車逃跑,忽然馬車一聲大震,停了下來。
時辰回到宮胤剛剛掠出街道的時候。
他沒有從擂台旁邊的街道走,而是反方向穿過軍陣,遠離葛氏姐妹所在的酒樓方向。
正常人這個時候,都會選擇先抓住葛氏姐妹,他卻反道而行,直奔東宮。
東宮戒備森嚴,剛剛發生的兇案被嚴密封鎖,不允許洩露一絲一毫。東宮護衛已經被全部撤換,換了大王近衛,老遠就看見鐵甲軍密密麻麻站出了半條街。
東宮附近幾個坊,都是朝中大臣居住的地段,此時家家門戶緊閉,看上去比東宮還要死氣沉沉,但裡頭四處探聽消息的忙亂,各種猜測的惴惴不安,只有這些高牆內的人家自己知道。
東宮忽然換防,封鎖,大批軍隊開入,等於告訴豪門貴族,王室出事了。
因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所以沒有人敢出門探聽,宮胤一路從各家府邸牆頭過,看一眼底下紛亂,唇角神情淡淡。
這才是剛開始而已。
他直奔東宮王世子寢殿,那裡自然守衛極其嚴密,但是想要擋住他,還是不可能的。
一刻鐘後他立在對面殿頂,遙遙看對面寢殿牆下,傳說中王世子半身掛死之處的窗下,現在那裡寫著「女王殺我」的半截牆,已經不見了。
宮胤微微皺皺眉,他直奔此處,就為這面牆。
王世子掛身窗邊而死,垂下的手指,如果寫了什麼,是很難被發現的。
現在那面牆沒有了,自然是被葛深整面截下,留作指控女王的證據,以免女王派人來毀證。
宮胤並不急躁,遙遙看了看那面牆的牆面,趁守衛換班的間歇,又到那窗台前,低頭看了看那些腳印,隨即閃進殿內。
殿內自然沒人,已經被燒得一片焦黑,隱隱殘留著一股焦屍的惡濁氣味,宮胤的姿態,卻依舊如當年他巡視靜庭。
他從容走到書架邊,書架已經燒燬半邊,他在完好的那半邊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一批公文,隨便打開幾份,看了看王世子葛蘅的親筆批示。
然後他將東西放回原處,出了殿,行到寢殿另一側一處,有濃蔭遮蔽的窗台下,順手殺了兩個發現他的守衛,將守衛屍首往窗台上一放,觀察了一會方位後,蘸著守衛的手,寫了「女王殺我」四個字。
他寫得很快很自然,但如果此時葛深或那些兇手在,大抵要驚得目瞪口呆。
他明明沒有見過那面寫了血字的牆,卻將「女王殺我」四字寫得和葛蘅留下的血字一模一樣,甚至連筆劃方向,字體大小,鮮血垂掛的痕跡,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