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章 誘惑與扮鬼(4)

這說起來似乎不可能,但有種人記憶力超群,且善於分析。看了葛蘅字跡就會模仿,通過地面留下的帶血的腳印,就能判斷代寫血字者的身高體重和所站方位,根據這人當時的體位,可以確定他大概會寫多大的字。

寫完字,宮胤揣摩了一下那屍首的姿態,在窗台的右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用指甲刻了一朵蓮花,又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草字頭。

刻痕先重後輕,最後幾乎看不見,線條浮弱凌亂,似將死之人手筆。

然後他又去了另一側窗台,如法炮製,也做了一份一模一樣的「血字絕筆牆」。

做完這一切,他凝冰為劍,將這兩截牆面,完完整整截了下來。

截完後不忘將護衛屍首綁石沉湖,順便截斷樹枝,令濃蔭垂落,遮住那截去的牆面的牆。

這裡本就是寢殿偏僻處,很少有人來,他做事又如此細緻,短期內不會有人發現這牆被截了兩塊,發現了也想不起來為什麼。

宮胤一手拎一截牆面,躍上殿頂,掃視黑沉沉的東宮,最後確定了一處燈火密集之處,那裡白燭慘慘,冷月下微光飄搖。

宮胤直掠而去,居高臨下一看,果然是王世子停放屍首處。世子被殺消息還沒洩露,暫時必定停靈在宮內。

宮胤沒有看正殿,目光落在東廂一間上鎖的屋子,掠過去一看,那截取的一截血字牆,果然在其中。

他閃身進入,比了比,滿意地發現這截牆面和他製作得,差不多。

而且如他所料,在牆面的右下方,確實有痕跡,葛蘅臨死前果然試圖在牆面上留下線索,但他當時已經衰弱太多,一番擦劃,只留下了模糊的痕跡,經過截牆搬運這些動作,根本無法辨識。

屋外忽然有人影經過,宮胤閃身一側,看見窗紙上一條黑影,踱著官員慣有的方步,慢悠悠地過去了,隱約還似乎聽見這人憂心忡忡的歎息。

一個人跟在他身後,道:「老爺何故憂心如此?王世子被殺雖是大案,但兇手清晰。咱們刑司這次可沒有什麼干係,只需要在此例行勘查便罷,算是運氣不錯了。」

那男子沉聲道:「你懂什麼?此案兇手雖清晰,但卻身份太驚人。如今大王心傷愛子之死,不惜和那女子對上。對方可是我諸部共主,麾下大軍就駐紮在我落雲城外,這一鬧將起來,我落雲城,乃至我整個落雲,都有可能遭受不測之禍患啊……」說完不住歎息。

後頭那人道:「共主又如何?不過是名義共主。六國八部早已自成氣候,還怕誰來。難道帝歌或者玳瑁,還能隔著好幾部來攻打落雲?再說只要咱們處理得隱秘,也未見得就起大波瀾……」

那男子搖頭道:「我覺得這案子,總還有些蹊蹺。別的不說,女王殺王世子,似乎實在無此必要……如若兇手不是女王,那暗處兇手敢殺王世子,又是何等心思心性?到時候我落雲外有女王報復,內有心懷叵測奪權者,又該是何等糟糕的局勢……也罷,先去拜祭世子,願他英靈不遠,予我指點……」

窗紙上人影斜斜消失,宮胤眉頭微微一挑,拿出自己先前偽造的牆磚,換掉這屋子裡存放的這個,閃身出了東廂。

片刻後,王世子停靈之所,落雲刑司司相柳大人,正虔誠焚香三柱,準備禱告王世子在天冤魂時,忽覺一陣涼風掠過,隨即身週一陣寒意泛起。

那陣寒意如此瘆人砭骨,他身後家人激靈靈打個寒戰,臉色蒼白地注視著飄飛的雪白帳幔,失聲道:「鬼鬼鬼……鬼來了……」

「胡說!」柳大人掌落雲刑獄司法,見慣凶煞死人,自認為一身正氣,兩肩陽罡,哪裡願意聽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豎眉呵斥,「朗朗乾坤,浩浩天地,哪有鬼魂存身之處!休在此胡言亂語,滾出去!」

那家人巴不得這一聲,急忙屁滾尿流地爬出去,柳大人面不改色,繼續點香,香頭剛剛點燃,忽一陣風過,「撲」地滅了。

柳大人一怔,拿起香頭,湊近長明燈去點,「撲」又一聲,長明燈也滅了。

不僅燈滅,而且四周寒意愈甚,那種冷,絕非一陣冷風,或者氣溫忽降的冷,似冰雪忽然塞進了血液,冷月充塞了胸膛,週身上下徹骨之寒,骨頭都似要在瞬間凍裂,發出嘎吱脆聲。

這樣異常的冷,讓柳大人也變了臉色,他緩緩回頭。

此時殿內白幔無聲飄飛,朱欄穹頂,都籠罩在一片淒淒的暗色之中,暗色中隱約嘈嘈切切細微之聲,辨不出是什麼聲音,卻讓人覺得這絕不是人聲,幽遠、淒切、蒼涼而空寂。

金棺之內的死人隱約可見臉容,慘白如一張紙,一陣風過,鬢髮慢悠悠揚起來,整個人似乎也要飄起。

柳大人定定神,退後一步,厲聲道:「殿下!你若真英靈不遠,含冤未白,請對柳元明言!」

話音未落,那屍首「砰」一下坐起來!

柳元驚得向後一退,踩著自己袍角,險些栽倒,一時之間便是膽大包天,不信鬼神,也不禁腿軟。

好在那屍首並沒有更多動作,只是緩緩扭頭,向東邊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再轉回來時,他的眼角嘴角,緩緩流出黑血來。

柳元看得又驚又怕,顫聲道:「殿下……您這是有冤情了……下官一定拚死為您雪冤……您請千萬安息!」

那屍首定定瞅他半晌,「砰」一聲又倒下去。

一陣風過。

這次的風比先前暖和許多,隨即長明燈亮起,光明復見,殿內光線淡黃柔和,葛蘅依舊平靜地躺在棺內。

柳元抹一把汗,心跳腿軟,好半晌才勉強掙扎爬起,不敢靠近金棺,側頭向東面看去。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