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輸了。
他沒什麼武功,陣法被破,擅長的毒蟲藥物,對宮胤這種早已中毒多年的人,影響不大。
被宮胤制住前,他微微泛著金光的眸子掃遍他的全身,猙獰地喊:「你不能得罪我,你才是滿身是病需要救治的人……」
宮胤就好像沒聽見,拎著他向前走,原本是向島南邊去的,因為此時兩人都發現,不知何時島上出現了很多人,在火影中縱橫來去,裘錦風不住怒罵:「見鬼!哪來的這些人!怎麼回事!都是你帶來的走狗嗎!」
宮胤不答,人當然不是他帶來的,他最近一直守著島,如果有人能上島,必然是在他之前。
這些人應該很擅長潛伏,上島後沒有動作,想必是因為陣法太多,寸步難行,但他繞島轉了幾天,將島上陣法破壞了不少,間接地幫了這些人的忙。
裘錦風怒罵不休,宮胤卻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見,一條影子,忽閃忽現,正向這邊掠來。
那速度人力難及肉眼難追。宮胤微微舒口氣——景橫波沒事,她來了。
「你的住處在哪?」
裘錦風傲氣地翻著白眼不理,可惜他的老家人已經顫巍巍地從一個院子裡開門迎了出來。
宮胤拎著裘錦風進了那院子,留了院門,進了屋子關上門,就聽見外頭景橫波在亂躥,大叫:「裘錦風!你在哪!」
宮胤靜靜地站在窗前聽著,景橫波聲音裡的焦灼,風也遮擋不住。
裘錦風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譏嘲地笑了笑。
「心情如何?」
宮胤不理他。
「她看樣子是要找我救人,她那個同伴,中毒很深,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支撐著不想被她發現,如今輪到她背著人,半夜來求我,這一對,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裘錦風惡意地微笑,等待面前這個冰山一樣的人暴走。
火勢越發地大了,映得半空紅光明滅,映照在宮胤臉上,並無一分暖意。
「說起來,這位對她也真是掏心掏肺,當得起她這麼為他半夜奔走,不惜放火燒山,擺出一副我不治就要和我拚命的架勢。」裘錦風越發說得滔滔不絕,「我把她安排住在鬼院,他就在院子外搭竹樓相守,一夜起來很多回,為她趕跑那些窺視的半瘋病人;她自從住進去後,飲食都是他一手操辦,為此我的廚房都快給拿光了,她的藥湯他會先嘗,怕我下毒;如果她在睡覺,院子裡那些病人聲音大些,都會被他用石子驅走;他也不允許那些人太過靠近,有時她想和病人們分食,他寧可為她再做一份,以免她染上那些人的疾病。更不要說諸多生活細節,操心勞力。一個男子,為女子做到這等瑣碎地步,我雖然不以為然,卻也佩服得很,因為我做不到。」他笑問宮胤,「你做不做得到?」
你做不做得到?
這一霎這問題,在宮胤心底也迴盪一聲。
他抿緊了嘴唇。知道沒有答案。
他的視野,籠罩的從來都是景橫波的王者之路,家國天下,皇圖霸業,以及,如何在這吃人的世道生存。
他為她,安排的是權謀局,籌劃的是帝王業,譜寫的是血火章,謀算的是天下弈。
那些生活的瑣碎,人生的細節,在他那濁浪排空的人生裡,無暇顧及。
他的心力,已經全部用於替她迎接或者拍平那些風浪。
可或者,那些生活上的溫暖,無時不在的體貼和細膩,才是一個渴望愛情並無大志的小女子,真正想要的吧。
「你做得到嗎?看你的模樣,一定做不到。」裘錦風的聲音還在響起,不屈不撓,「我觀察了她幾天,覺得她不失是一個善良細膩的女子,對於這樣的一個女子,你覺得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火光映在眸中,也似燃在心底,灼灼地熱。
裘錦風在笑,很有幾分得意,「你上島來又怎樣呢?看著別人郎情妾意嗎?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看了好多天了!」
他忽然揚聲對外頭大喊,「你要做什麼!」
院子中人影一閃,正四處亂找的景橫波已經閃了進來,一頭的汗,一張臉滿是黑灰,紅紅黑黑的像個高原女子,背上背著耶律祁,大聲道:「裘錦風,出來救人!」
「我發過誓不救!」
「你不救,我發誓讓你不得好死,連同你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和你有關的人!」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你治我也不過是被迫,我不用領你的情。現在就答我一句話,救不救?」
「我倒也不想面對一個女王的威脅,但是讓我違背誓言,你給我什麼報答?」
裘錦風問完這句,對面無表情的宮胤眨了眨眼,悄聲道:「想不想知道你喜歡的女人,心中另一個男人的份量?」
外頭,景橫波毫不猶豫的回答已經傳來,「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裘錦風開心地笑起來,瞟瞟宮胤,他覺得最近受的莫名其妙窩囊氣,已經報還了一部分了。
可惜看不見這冰山的表情,不過從下降的溫度來看,應該不會太美妙。
裘錦風決定再加一把火。
「如果我要你讓出王位呢?捨不捨得?聽說你的王位,可來得不太容易呢。」
「你坐得住就給你。」
「如果我要你給我磕頭賠罪呢?」裘錦風冷笑。
然後他感覺到殺氣,劍似地抵在背後。聽見宮胤森然道:「你讓她膝蓋軟一分,我便讓你一輩子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