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密室裡很冷,燈光很亮,宮胤的冰發揮了很大作用,將燈火之光折射得無比明亮,氣溫的下降可以殺菌。
只是氣溫太低之後,也會影響裘錦風的動作,所以宮胤一邊要照管耶律祁,按照裘錦風的要求護持耶律祁的元氣,逼出血毒,一邊還要給裘錦風輸送點元氣,維持他的體溫。
裘錦風白布包頭,白絹捂嘴,戴著潔白的手套,全身上下纖塵不染,他一旦開始施治,一句閒話也無,只時不時向鍾離眼神示意,讓對方遞上各種器具。偶爾看宮胤一眼,眼神頗驚異。
他驚異的是宮胤似乎對耶律祁所中之毒很瞭解,逼毒時的真氣運行方式,比他安排的還巧妙。
他也很擔心,尋常高手支撐不了這麼巨大的真氣用量,半途而廢就糟了。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覺得宮胤的臉色不大好看,但宮胤的臉色本來就很白,一向貴族一般的清淡少血色,他實在無從判斷這人到底感覺怎樣。
裘錦風動作很利索,一個半時辰後,他開始縫合耶律祁的傷口,並示意鍾離將盤子端過來,那上面有用藥水煮過的極薄的柳葉刀,剪,還有一排大小不一的針。
到了此刻可以撤去內力了,裘錦風鬆了一口氣,這個冰山終於堅持了下來。
他示意宮胤放手,宮胤放手的姿勢,有點慢,有點僵硬,裘錦風注意到,他臉上忽然有青氣一閃。
這是真氣走岔的跡象,裘錦風一驚,正要出言提醒,忽然眼角瞟到盤子上的那一排銀針,有一根顏色不對,似乎發藍。
他一時以為眼花,下意識一低眼。
那針忽然一閃飛起,擦過他鼻尖,直射宮胤咽喉!
裘錦風大驚,猛抬頭要提醒宮胤,眼角餘光一掠,發現宮胤竟然已經不在原處。
那藍汪汪的針「咻」一聲穿越空間,不知落在了何處,隨即「砰」一聲響,那黑衣少年砰然倒地,卻又猛地一個打滾躥起身來,撲到門戶處,急急開門撲了出去,走的時候還沒忘從門邊書架上抓走了一個小包。
這一連串動作變化都只發生在一瞬間,裘錦風鼻尖上的涼意還在,那黑衣少年已經踉蹌著不見蹤影,裘錦風怔怔地摸著鼻子,轉回頭,看見宮胤盤膝於地,臉色發白,對他指了指耶律祁,示意他立即給耶律祁縫合傷口。
裘錦風只得趕緊縫合,做完之後眼看耶律祁面色轉好,才舒了口氣,問:「怎麼回事?」
「你這朋友有問題。」宮胤淡淡答。
「你哪裡看出問題的?看你的樣子好像早有防備?」裘錦風瞪著宮胤,很不服氣在智慧上似乎自己處處低人一等。
「既然是你的好友,該知道你有專門的老家人做助手,你臨時換人,他卻一聲不問老家人去了哪裡,這說明他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宮胤淡淡道,「另外,真正的好朋友,知道你這密室的重要性,在踏進去之前,也會有所顧忌,而他的神情,卻似乎很期盼。我想,他的目的,就是你這間密室吧。」
裘錦風怔了怔,看看書架,長歎道:「是我疏忽了。我這密室內藏的許多毒經古籍,是我族中不傳之秘,他身為醫家傳人,覬覦的應該是這個。可歎他心機深沉,在我島上一住幾年,平時從不接近我的院子,時日一久,我便放鬆了警惕……」
他忽然一驚,道:「難道天羅軍上島之後,是得到了他的指點?否則這麼多人,為什麼我們一直沒發現?難道鬼院的人遭難,也是他的意思?可是鬼院的人明明是他帶過來的,住了幾年都無事,沒有道理現在忽然下手啊!」他敲敲自己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宮胤默然,想著自己終究是暫時真氣全失,只能自保不能除奸,給這人逃了出去,可不要遇見景橫波才好……
裘錦風給耶律祁收拾好,又餵了藥,著緊收拾密室中的要緊書籍,喃喃道:「得趕緊走……」
「來不及了。」宮胤聲音冷靜而平穩,「天羅軍已經到了。」
鬼院的一把大火,將景橫波又給逼出了院子。
她帶著左丘默,東遲和昀貴妃,遠遠地跟在天羅軍後面,向島東而行,無論如何出口在島東部,誰也繞不過去。
景橫波心中不安,很想先走一步,去看看裘錦風那裡處理得怎樣了,按說大半夜過去了,古人治病又不是動手術,不會需要那麼多時辰,最好是裘錦風已經趁著這陣子天羅軍被調開,離開了湖心島。
她萬萬沒想到,在那段時間內,裘錦風確實開展了一場大手術。
身前忽有風聲響,一條人影遠遠地撲過來,直撲鬼院。
左丘默拔刀,景橫波瞧著那身形熟悉,試探低喚:「鍾離!」
那身影果然一頓,隨即撲了過來,黑暗中一隻巨大蝙蝠也似,就著漸起的晨曦,景橫波看見那黑衣少年唇邊隱隱有血漬,驚道:「你受傷了?」
那少年鍾離志,看見她們也有一霎的驚異,隨即道:「你們怎麼出來了?鬼院的其餘人呢?快走,天羅軍上島了!」
「鬼院的人都死了。」景橫波慘然道,「你是不是遇見天羅軍,才受了傷?」
「是。」鍾離志道,「我睡覺警醒,聽見風聲不對,就出去查看,正好遇上天羅軍,被他們的一支小隊一路追殺,險些墮下山崖,好容易脫身,回來通知你們,怎麼,鬼院的人都……」
東遲閉上眼,昀貴妃緊緊咬牙。鍾離志臉色陰沉沉的,半晌嘿然一聲。
「你可是從島東頭經過?」景橫波焦灼地問,「裘錦風那邊怎麼樣?有什麼動靜?」
「沒有。」鍾離志搖頭道,「他那邊黑沉沉的,應該已經離開,我知道一處可以秘密離開湖心島的出口,那裡還有備用船隻,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