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擔憂的是自己的性命,想不到底下那群人那麼難纏,大殿上安排了那麼多軍士,卻被這群連武器都沒帶的人死死壓制,不過那些人似乎也沒有餘力再上殿追殺他,只有這個糾纏不休的東遲,一瘸一拐地繞著屏風不放過他,巫咸看著東遲那爛了半邊的脖子,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也沒想到,當初的那些加了料的藥,後果竟如此恐怖。
忽然殿門口尖銳的一聲,「大王!」
昀貴妃渾身一顫,她對這聲音最是敏感,聽在耳中如刀插在心上,霍然回頭,就看見了王后站在殿門口,一臉驚惶,看看大王,又看看被裴樞揍得無還手之力的周侗。
昀貴妃格格地冷笑起來——這個賤人,到現在還在和周侗暗通款曲!什麼賜親信宮人給周侗做對食,完全是故作掩飾!
「天棄!」她指著王后,淒厲地高呼,「幫幫我!讓我親手殺了那賤人!」
天棄百忙中轉頭看看,呵呵一笑,縱身過去將王后拎起,往殿上一扔,「接著!」
尖叫聲響徹大殿,「砰」一聲王后跌倒在寶座下,天棄笑道:「你要自己解決,那就靠你自己,人家沒空幫你啦!」
「不就是死在一起麼?」昀貴妃陰測測地笑。
東遲一刀砍下,王后拚命一滾,一截頭髮被斬落,星火四濺,王后拚命滾到巫咸身邊,一手扯住他的袍子,哀聲叫道:「大王救我!」正在此時昀貴妃格格一笑,道:「這回對了!」手中寶珠猛地一轉,卡嚓一聲,寶座移開,露出一個洞口,滾倒在寶座邊的王后身子頓時掉落,王后尖叫,死命抓住巫咸的褲腿,巫咸露出不忍之色,下意識伸手去拉她,昀貴妃忽然笑道:「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忽然跑你寢殿來嗎?因為我撞破了王后和周侗的姦情!」
巫咸一怔,王后慘叫:「你是誰!你這個胡言亂語的賤人!」
「哈哈哈你果然不認識我了。」昀貴妃大笑,將滿臉亂髮向後一撩,「看清楚!看清楚你當年的好姐妹!看清楚你欠債的人!」
王后看清楚她的臉,一聲驚叫,更加抱緊了巫咸的腿,「鬼!救我!」
昀貴妃怔了怔,沒想到到此刻她依舊認不出,不由放聲大笑,笑聲裡淚流滿面。
願生生世世莫嫁帝王家!
「東遲!」她厲呼,「人家富貴榮華,早忘了我們人間地獄,你還喘什麼氣兒?一千多苦楚歲月,就讓他們用下輩子的命,來償還咱們吧!」
「是極!」東遲大叫,「我為你征戰沙場,我為你浴血滿身,我為你擋箭擋刀,到最後你送我身敗名裂,生不如死。巫咸,天道不在,我以刀裁!」
他原本被寶座隔住,此刻乾脆跳上寶座,一刀向巫咸當頭砍下。
巫咸正被王后拖住,此刻猛然撒手,不顧王后淒厲喊叫,一邊後退一邊冷笑道:「還真以為掌握了寶座機關嗎……」伸手猛地在丹墀側的銅鶴上一掰。
眾人隱約聽得底下嘩啦一響,似乎什麼東西從地下猛然流過。整個寶座忽地一翻,險些將站在寶座上的東遲翻進地室,東遲不得不棄刀抱住寶座靠背,整個人吊在寶座上。
巫咸做完這個動作立即向後跳去,此刻東遲再也無法對他造成殺傷,昀貴妃倒是在他身側不遠,尖叫道:「死也別想走!」撒開手撲上來,撞進了他懷中,將他撞得轟然倒下,腦袋落在地上那個大洞的邊緣。
昀貴妃死死抱住巫咸的腿,巫咸獰笑一聲,靴跟向地面一砸,卡卡兩聲靴尖彈出利刃,巫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陣猛蹬,昀貴妃前胸頓時發出一陣陣瘆人的骨肉刺戳聲響。
然而昀貴妃沒有放手。
鮮血如蛇道道逶迤,骨肉斷折血肉成泥,這女子竟沒有放手!
昔年恩寵,昔日榮華,昔日情分,早已在四年煉獄中焚化為灰,那些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日日夜夜,那些鬼院孤燈寒風蕭瑟與世隔絕的淒涼,那些和她一般無辜墮入深淵永世沉淪到死不知真相的犧牲品,此刻都在眼前如電如風飛掠,世間情薄如冬霜,風大雪寒,行走已倦,今日她寧願在金殿之上不得全屍,也要請他同入地獄。
她低頭,含血的齒,惡狠狠一口咬在他腿骨上,尖牙鋒利,恨意入骨。
巫咸發出一聲慘叫,腳蹬得更加快了,昀貴妃如受酷刑,劇痛虛弱之下手禁不住一鬆,巫咸趁勢猛地蹬開她,翻身欲起。
昀貴妃躺在血泊裡,眼底已經露出絕望之色——到底報不了仇麼?
巫咸一個翻身的動作卻沒能做完,猛地又「啊!」一聲慘叫,身子僵住。
昀貴妃猛然抬頭,正看見一隻手,從那個黑黝黝的洞裡,艱難地探出來,一把抓住了巫咸的髮髻!
那是王后的手。
桀桀的笑聲,從地洞裡傳來,扭曲近乎詭異,「大王……大王……你我恩愛夫妻,你怎忍心丟下臣妾一人?不如陪臣妾一起!」
巫咸慘叫著,頭髮上有髮冠,髮冠上有髮簪,如今被一起死死拽住,尖利的髮簪折斷刺入頭皮和顱骨,疼痛鑽心,身後的王后在死命把他往底下拉,他在死命掙扎。
女人的力氣總是抵不過男人,王后只有一隻手撐住洞邊,眼看巫咸蛇一樣在地上拚命挪動,不惜撕裂頭皮,身子漸漸脫離王后的掌握。
昀貴妃忽然撲了過去,雙拳抵住巫咸靴底,向前猛推。
地上本就流滿了她的血,這一滑整個人都滑了出去,她身體的衝力撞得巫咸不可避免地向後滑,巫咸最後的叫聲絕望而不可置信,「啊——」
「撲通撲通撲通」接連三聲。
三個人都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