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她毫不猶豫拔刀,趁著自己此刻半身懸崖之下,反手對著記憶中崖石之下,一陣猛戳!
既然被綁住,又是那種位置,無法自己脫困,那就等著她的報復!
刀尖先是撞在崖石上鏗然作響,幾刀之後,「噗嗤」一聲。
這是刀入肉的聲音,景橫波大喜,對著那方向一陣猛扎,刀刀入肉,底下那位也真是好耐心,始終一聲不吭。
龍家子弟目瞪口呆看著景橫波半身倒掛懸崖之下,對著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猛砍,還以為她死裡逃生,歡喜瘋了。
狠狠幾刀之後,估計無法再造成更大傷害,景橫波才讓龍家子弟將她拉回崖上,躺在地上喘氣。
龍家子弟們連滾帶爬地過來,查看她的脖子,看見那道勒痕深深紫色,可以確定只要再差須臾,景橫波就得沒命。
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龍家子弟們互相看了一眼,都齊齊歎了口氣。
景橫波喘息半天,霍然覺得眼前一亮,睜開雙眼,正迎著一道熾烈的光,她坐起身,轉頭,便見雲海退避,黑暗收斂,天際一線魚肚白漸次塗抹,在那片極亮的白光間,有深紅瑰紫的雲霞噴薄,似天邊正有巨蚌張口,吞雲霓,吐飛霞,蹦出一輪燦金色的日光明珠。
天亮了。
天亮得突然,瞬間便喝退黑暗,明燦燦的日光下,一瞬間的暗黑和死亡宛如一場夢,景橫波用手伸到崖下一摸,摸到一手淋漓的血,才確定剛才的事情都是真的。
隨即她又抬頭,對面,三丈遠的那座崖上,耶律祁正在解繩子,裴樞翻身上崖,將腰上繩子解開。
是了,是他們。
先前那崖太直,太黑,無法落腳,又因為不知陷阱到底在何處,耶律祁和裴樞,便沒有選擇出現,而是悄悄埋伏在了對崖,一個負責掌控繩子,一個栓繩在腰,隨時準備蕩過來救人。
當她被吊起在空中晃蕩,只有對崖同等高度破開雲霧衝過來的人,才可能精確捕捉到她的位置。
久經百戰的人,選擇無比精準,遠超經驗不豐富的龍家子弟。先前只要在這座崖上,無論崖上還是崖下,都對救她無能為力。
她心中歡喜,向對面揮手,耶律祁回應地揮了揮,裴樞卻背過身去。
這有點不像他,不過景橫波知道怎麼回事,昨晚那一吻實在尷尬,裴樞心裡想必也滋味複雜。
此時她和龍家子弟說起崖下藏刺客的事,龍家子弟大驚失色,當即有人慢慢摸下崖去,果然摸到一個人,斬斷籐繩拎上來,人卻已經死了。
那人身上有刀傷,卻只是在大腿,不能致死,死因還是服毒,景橫波這才知道難怪刀戳成這樣都沒動靜,原來任務失敗就自殺了。
那人果然是被結實網籐做的繩子綁在崖下,這突出崖石兩邊事先被人釘了勾環,籐繩穿過環,固定住了一個人,天黑雲霧之下,誰會看見崖兩側有鐵環?
那人穿的衣服也和景橫波猜測的一樣,鐵黑梆硬,摸起來和岩石一模一樣,甚至他臉上也是一個鐵面具,只有細微的小孔呼吸和查看,景橫波掀開面具,裡頭果然是一張毫無特色的陌生的臉,翻遍全身,毫無任何標記。
和以前遇見的所有暗手一樣,對方做得乾淨利落,不留線索,無從推測。
景橫波歎口氣,向對面招招手,示意下山。下山之後,看見龍家子弟,已經將孫大夫圍了起來,眼神危險,如一群逼近獵物的狼。
孫大夫被困在中心,抱緊玉盒,一臉冤枉地道:「不是老夫!不是老夫!」看見景橫波下山來,急忙叫道:「姑娘,不是老夫害你!老夫也不知道上頭埋伏有刺客!」
「胡扯!」一個龍家子弟怒喝,「就是你這老貨,騙人來採藥,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崖上的一切可以預先做安排?」
孫大夫苦著臉,囁嚅了半天道:「……老夫真的無心害姑娘,老夫還要有求於姑娘的……」
龍家子弟還要罵,景橫波揮揮手,道:「老先生確實沒必要害我,因為如果是你設的陷阱,你何必把自己也陷進來。但是老先生想要撇乾淨可不成,你能否認,你從一開始找的就是我嗎?」
孫大夫語塞。
「你那些條件,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符合,你就是衝著我來的。」景橫波摸摸脖子,神情惱火。
任誰總這麼倒霉,心情都不會太好的。
孫大夫歎了口氣,忽然取出一個哨子吹起,尖銳的哨聲傳出,片刻後,山崖間蕩出不少人影。
這些人或攀援山石,或身繫繩索,自這邊崖間不斷出來,默默站到孫大夫身後。
「姑娘請看,」孫大夫指著這些人道,「如果老夫真的有心害你,這些人先前足夠給你造成麻煩。但你看他們所處的位置,就知道老夫安排他們在那裡,是想盡力保你周全的。」
景橫波看看位置,點點頭,那些人布在崖間,如果她失足的話,確實能夠合力接住她,而他們的位置,卻不能對她造成殺傷。
「但你沒有壞心,不代表別人沒有。」景橫波道,「我且問你,是誰給你提供了我可以幫你的信息?」
孫大夫表情一變,此時才有些明白,驚道:「確實有人給我提供信息,說有一個可以幫我採到空空花的人,已經到了附近,讓我想辦法找到人。並描述了你的模樣和能力,但這人我並沒看見,他是飛箭傳書。」說著掏出一張紙,果然和他說的一樣,紙上字跡歪歪扭扭,還是左手寫的。
又一處線索斷了,景橫波再次毫不意外地歎了口氣。
「那就各自履行諾言吧。」她意興闌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