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祁已經不用出手,只在一邊掠陣。
風水輪流轉,剛才耶律祁打得窩囊,現在就換成了雪山弟子,她們從未經歷過這樣無奈的戰陣,己身優勢無法發揮,而在景橫波近乎潑婦一般的狠戾攻擊下,那些原本就不能蔽體的衣裳,更加零落破碎,這些女子漸漸也動了真怒,齊齊喝叱一聲,不顧景橫波那狂暴的萬物攻擊,不顧在她面前形成的武器屏障,劍光如電,夭矯如龍,無數條雪龍呼嘯糾纏,穿越浮沉屏障,直撲景橫波身前。
空氣中散開點點猩紅,如寫意畫上最後一點染色梅花,將淡黃的月色染一抹胭脂色。那是雪山弟子強行突破景橫波萬物屏障時,被那些草葉磚石尖銳之物割裂肌膚,逸出的鮮血。
而那匯聚而成的雪龍,夜色中恍然真如有龍騰之姿,無邊凜冽和殺氣,便是那猙獰爪牙。
天龍翱翔,一霎千里,那劍光快得世間萬物也無法追及。
耶律祁立即掠來,景橫波急退,「嗤」一聲輕響後,她已經消失在原地,幾縷布條悠悠飛起,撲入正好掠過來的耶律祁懷中。
耶律祁反手一劍,嗆然脆響如龍吟,藉著那巨大的激盪之力飛起,正看見景橫波已經落在了另一個方向,身形略有不穩,胸前衣襟已經破裂至腰部,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
此時他也顧不得想什麼,飛落她身邊,將她急急往身後一帶,問:「怎麼樣,受傷沒?」
景橫波搖搖頭,有點不自在地攏攏衣裳,她不攏還好,一攏,耶律祁便注意到了她的狼狽,剛才雪山弟子那合力一劍,太過凌厲凜冽,景橫波的瞬移雖然無人可追,卻也被掛下了胸前一縷布條,現在衣裳成了一線天禮服。
耶律祁一眼之下,渾身便一僵。
他趕緊定定神,轉開眼,退後一步,強自逼自己將注意力轉回到那些雪山弟子身上,然而那些雪山弟子似乎也已是強弩之末,都臉色青白退在一邊,扶劍喘息,並沒有再繼續阻攔。
風雪玄黃陣本就極其耗損真力精血,之後和耶律祁纏鬥,再被景橫波攻擊受傷,這些弟子們也已經吃不消,剛才那兇猛絕倫的一劍,不過是窮途末路之下,最後一搏而已。
景橫波也在喘息,剛才那一陣兇猛攻擊,終究是動了真怒,不傷體力傷精神,她也有些疲倦。
忽然聽見新房位置,轟然一聲巨響。
景橫波霍然抬頭,想起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處戰場。
她忍不住撲出去,大呼:「宮胤!」
七殺和耶律祁一邊一個被雪山弟子攔住的時候,宮胤毫不猶豫地直撲新房。
新房內燈火全滅,只有門前和簷下各自兩盞琉璃燈幽幽晃蕩,紅光搖曳,將翠葉映得濃綠欲滴,襯遠處戰團碎雪紛飛,這場景顯得幾分詭異。
新房也很安靜,似乎完全不受外頭混亂影響。
宮胤並沒有從門進去,而是直接到了窗前,順手摘一盞琉璃燈,往新房裡一扔。
「砰。」一聲,幾乎立刻,琉璃燈便被激飛了出來,遠遠落入荷池中噗通一聲,但新房裡的帳幔已經被點燃,火光裡映出床上盤膝的許平然,和她膝上橫臥的吉祥。
這位蒙國大將軍的千金小姐,現在狀態極慘,半邊身子是全無血色的透明,半邊則呈現詭異的慘青,許平然的手正按在她丹田處,每過一霎,那透明之色便少一分,而慘青之色便多一分。
很明顯,許平然在吸取這個少女特殊的體質精血,為自己洗滌真氣,同時將體內的毒素轉入她體內,此時已經功成了一大半。
許平然似乎沒有感覺到窗前的動靜,臉上也沒有即將大功告成的喜悅,她眉頭微微蹙著,似對身下這藥的效果,不大滿意。
宮胤畢竟在雪山呆了多年,只一眼,也便明白了大概,從許平然眉宇間深深的青色看來,她為了保持容貌,將毒素凝在眉心之處,日積月累,已經損傷了大腦,而腦部的毒素是最難清除的,僅憑吉祥這種只有天賦之身,沒什麼功底的體質,未必能夠幫她把所有的毒素轉移。
但如果不能轉移所有的毒素,殘留之毒在腦部爆發,天知道這女人在最後,會發揮出怎樣的殺傷力來。
宮胤再不猶豫,手指一彈,無數金光一閃。
床榻上許平然還是一動不動,唇角似露一抹冷笑。
金光飛射,眼看便至許平然榻前,忽然「卡嚓。」一聲,一道冰幕豎起,擋在了許平然榻前。
冰幕後許平然那一抹笑容,越發顯得詭異輕蔑,朦朦朧朧。
既然敢在大敵齊備的蒙府公然療傷,如何能沒有準備?天門宗主夫人,總歸有幾件制敵防身法寶的。
這一道冰幕,其實是雪山的一種雪甲蟲,這種蟲平時體積很小,但在遇敵時身體會膨脹,敵手越凶狠,它膨脹越厲害,而它那一身雪甲,堅硬冰滑,刀劍不能入,被刺激後還會從甲下噴射毒液毒氣,是雪山防禦能力最強的動物。
除了天門特製的一些武器,可以將它捕捉外,尋常刀劍,哪怕神兵,也無法在它面前有所寸進。
宮胤彈射的金光,撞上了雪甲蟲的堅硬冰幕。
「嚓。」一聲微響。
沒有斷裂,沒有滑開,沒有驚動毒液毒氣,那道冰幕忽然劇烈顫抖起來,猛地縮進了塵埃。
許平然眉梢一陣輕顫。
雖然抓緊行功,不能說話不能分神,可她知道發生的所有事。
怎麼回事?
可以擋住天下一切武器的雪甲蟲,為什麼沒能擋住那東西?
那點點金光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