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6章 大結局(終)(11)

我會親自下去,問問你,順便告訴你,這是我為詢如報仇的方式。

死亡前的笑意如此快意。

那晚,屋瓦霜涼,他在屋頂上,看見耶律祁和許平然的最後決戰。

看見耶律祁撕破的衣襟,看見許平然最後一霎的震驚。

看見他下腹的紅色雲紋,和她最後的自斷心脈。

作為許平然的入室弟子,他自然知道那紅色雲紋代表著什麼,一霎震驚,才知雪山真正的傳承就在眼前,才知那一刻是世間最大的殘忍。

所以一路上雪山,他準備了春藥,在剛才,放進了水囊,留下了耶律祁,並在他衣襟上做了手腳。

嗅過那水囊的耶律祁,再過半個時辰就會發作藥力,到時候,會很有趣吧?

當慕容籌知道耶律祁身世,當耶律祁知道自己身世,天門,會發生什麼變化?

得知自己殺了親生母親,耶律祁會好好接受天門嗎?

母子相殘之後再父子相殘,天門還會有未來嗎?

許平然,你犧牲一生幸福得來的天門,因此而毀,你在地獄裡,也要睜開眼睛吧?

耶律曇仰起頭,瘋狂地笑起來。

笑得快意,笑得狂放,笑得恣意舒朗,似要將一生積壓的情緒,都在此刻笑盡。

很久沒有這樣放縱過。

他體質特殊,自幼便是家族希望,為了令他更加接近天門弟子的品質,好順利通過天門的考察,他從小就被要求不苟言笑,不露情緒,冰雪心性,不染世俗。

而家族為他安排的環境,也如雪洞一般,孤寂、清冷、沒有顏色、聲音、氣味和紅塵裡擁有的一切。

唯一的鮮亮,就是那個早早瞎了眼的女孩,不恭敬,不畏怯,不諂媚,不接近,卻會在冬夜,坐在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紅棗茶,和他說這紅棗手捏了特別光滑飽滿,一定很紅很亮。

他盯著那確實很紅很亮的紅棗茶,看那已經永遠不會看見紅色的少女,眉飛色舞地描述那般感覺中的紅亮,彼時她並不知道,她的臉頰也是紅亮著的,是寒酷雪夜裡熠熠的光。

她也不知道,他以前從不沾別人用手碰過的東西,卻在那樣冒著熱氣的冬夜,一口一口喝下她捏過的紅棗煮的茶。

喝下的是紅棗茶,還是溫暖,還是依戀,還是心深處對那般倔強火熱的嚮往,也許只有他知道。

詢如,詢遍人生,丹心如故。

他緩緩閉上眼睛。

詢如,對不住,這樣的報仇方式,也許終將傷害你最疼愛的弟弟,可是在我心中,沒有誰比你更重要。

這世間寒酷寂寥,從今日起,我和你都可以拋掉。

從今日起,那朵只開在夜色中的曇花,只陪在你的靈魂之旁。

只能是我。

因為,詢如,懦夫不配紀念你。

穿過溶洞,再過冰湖。

依舊是景橫波這一行人。

熔洞暗熱,腳底一層層蒼白的灰,時不時還有白灰從旁邊的小洞中捲出來,撲在人的衣襟上,粘粘的拂不去,景橫波手指沾上去,心裡便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心想,這不會是人的骨灰吧?

所以她只能快快地走,現在別說耶律曇告誡過不要走岔路,請她進旁邊小洞看一看她也不肯。

七殺對著旁邊小洞探頭探腦,時不時點評說某個洞氣流特殊,適合修煉什麼功法,但也沒見他們去任何岔路。

出了熔洞,就是冰湖,冰面一平如鏡,隱約暗紅色道零落,冰湖旁樹木虯結的枝幹上,滿是劍痕和血跡。

過了冰湖,向下山道,走了一截,山道正中,一間不大的木屋。

此刻木屋前有人。

一排衣衫如雪的天門弟子,靜靜立在門口,看見眾人,並無意外之色,當先一人長揖道:「貴客遠來,天門上下幸何如之。今日恰逢天門宗主傳承大典,我等奉宗主之命在此迎迓,並恭請貴客鹹與盛典。」

「好巧。或許說不巧?」景橫波從伊柒手邊取過一個瓷罐,道,「我等今日,特意前來送貴門宗主夫人骨殖,卻不想貴門今日有大喜事,這不是被我等沖了喜氣嗎?」

瓷罐裡是許平然骨灰,她死後屍體毒性全面爆發,周圍草木盡死,景橫波害怕她深埋依舊會給人帶來禍患,便下令焚了,這次來雪山,順便把她骨灰帶了來。天大的仇,人死便滅,總得讓她葬回她的地方。

天門弟子們齊齊一怔,神色複雜,互望一眼,道:「不敢,多謝貴客攜回夫人遺骨。請。」

景橫波也不客氣,坦然入內,她大大方方來,天門大大方方接,那就見招拆招。

進入木屋,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木屋很簡陋,中間是客廳,對開的門,穿過後門就是進入山下山谷的通道,兩邊各有一間屋子,都緊緊閉著門。屋子十分昏暗,隱約有種奇異的味道,那是藥物和血腥混合的氣味,讓人想起施刑的場所。

光線迷離,氣味迷離,雪山弟子走入這屋中後,神色也顯得複雜,帶幾分畏懼幾分苦痛幾分抗拒,暗影裡連眼神都似暗沉幾分,景橫波突發奇想,這裡不會是那見鬼的金針施術之所吧?

她快步走過了木屋,出來後回頭看了一眼,決定回來時順便燒了。

向前再走一段,就到了一處山谷,正如描述所說,山頂是冬,這裡是春。一片綠草茵茵似要蔓延至天際,一泊湖水如最澄淨的寶石,在雪峰倒映下呈現幾種色澤的藍,墨藍、天藍、湖藍、水藍,涇渭分明,層次鮮麗,雪峰擁簇在湖底,似天地玉架,架入水中。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