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它長久地定著……

孟扶搖險些吐血。

這不是模仿那日她雙指捏上軒轅昀咽喉,強行越級真氣逆湧動彈不得的那模樣?就是外界傳說中的「孟扶搖戰勝軒轅昀,站在台上樂不可支不肯下來」那個流言的耗子版?

看見元寶大人驕傲昂頭定格模樣,孟扶搖也昂頭長嚎一聲,伸爪就想把耗子捏扁。

長孫無極一攔,目光閃閃的微笑:「扶搖啊,人不能和元寶一般見識啊……」

孟扶搖盯著主子回歸有恃無恐的元寶大人,尋思著該用什麼法子報復之。

元寶大人不知死活猶自未休,放下道具,又回身撅著屁股在翻,扒在一方硯台前忙個不休,看那模樣很像在梳妝,孟扶搖正疑惑它這回出啥蛾子,元寶大人突然回眸一笑。

它雪白閃亮的大門牙,被塗黑了半個,夜色中乍一看,活脫脫是個斷齒。

丫在學她的缺牙!

媽的,此可忍孰不可忍,模仿可忍揭醜不可忍!

孟扶搖嗷的一下跳起來,大喝,「天王蓋地虎,寶塔鎮鼠妖!」砰的丟過一個枕頭,將無恥的元寶大人砸了出去。

元寶大人哧的一溜,撇著「半顆牙」對她猥瑣的笑。

身側長孫無極微笑「哦」了一聲,道,「原來牙掉了是這樣的,挺美……」一伸手按下孟扶搖,道:「明天還要比試,早點休息。」

孟扶搖哭喪著臉被按倒,靠,足可亂真的假牙白裝了,耗子學得真像,連斷掉的斜面都一模一樣!

她嘟嚷,「總有一天扒了你皮繡十字繡……」一邊沉沉閉上眼,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明明睡了一覺,現在反而更加疲憊,體內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衝擊著丹田,沖得她舒適而又昏昏欲睡,她眼暘口滯的向枕上一倒,口齒不清的道,「明兒個找你們算賬,長孫無極你不許睡在這裡……」尾音猶自在唇邊盤旋,人已經睡著了。

長孫無極笑起來,給她掖了掖被子,仔細端詳她微微瘦了些的臉頰,又把她大攤的手腳都收回被子裡,才招手喚元寶,那丫趕緊奔過來,烏溜溜的眼睛亮亮的,在長孫無極身上蹭,蹭啊蹭啊蹭……

「你做得很好,」長孫無極輕輕撫摸元寶大人順滑的白毛,「以後都要這樣。」

以後?還有以後?元寶大人瞪大眼睛,不是吧,苦差還沒結束?它還要和孟扶搖繼續死磕?那不早說?早說它剛才就不往死裡得罪孟扶搖了,這下完蛋了啊啊啊啊啊……

「她不是個安定的性子,誰喜歡她誰就沒好日子過,」長孫無極悠悠的笑,「我又很難時時跟著她,所以,只好拜託你了。」

元寶大人悲憤,為毛是它被派出去保護孟扶搖?為毛不是孟扶搖被派出來保護它?為毛它就不能做主子的愛人,讓他不惜自身也不惜家寵的去愛護它?啊,玉樹臨風的帥哥在這裡,主子你為毛不仔細看看它?

主子沒空看它,主子就這樣倚著床邊睡著了,半邊臉灑上月光,白日裡高華遙遠眉目,夜色裡看來柔和而閒逸,像芬芳而皎潔碧水之岸的,層層綻放的漣漪。

那些於濤飛浪湧心海深處,永不因時光凋謝的心情的漣漪。

孟扶搖第二日醒來時,覺得真他媽的神清氣爽神完氣足,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爽,強行提升的「破九霄」第六層「日昇」渡過了最危險的時期,終於大功告成,大抵是宗越用藥得當,現在雖然內傷還沒完全痊癒,但相信只要不出意外,任何情形下都可一戰,大爽之下她十分興奮的伸手一撈,準備拖過長孫無極或者元寶來練練拳再說。

這一撈撈個空,睜開眼才發覺太子殿下不在,哎呀真好,難得他高風亮節不佔便宜,不過話說回來,昨晚他點倒她之後,她的便宜有沒有出現被佔現象,可就無從查考了。

元寶大人倒在,蹲在對面桌上它自己的小床前,垂頭舉著個白旗晃啊晃,孟扶搖噴的一笑,一把抓過它敲了個爆栗算是懲罰,高高興興出門去。

走過花園的時候,看見宗越在栽花,孟扶搖想起軒轅昀輸了以後並沒有離開天煞,每日守在她出現的地方探頭探腦試圖跟蹤,可惜孟扶搖身後,除了鐵成帶人護衛還有長孫無極的隱衛,軒轅昀跟了兩次未果,最接近戰果的一次跟到了只隔兩條街,結果興沖沖過去,卻撞上一堵牆,牆上畫一隻小烏龜。

小正太盯著那烏龜,眼圈又紅了。

當晚他就睡在那牆下,這看起來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居然就那麼露天蜷縮於一堵破牆下,有時爬起來,癡癡的看那個小烏龜,有時爬上牆頭,四處張望周圍的燈火,似乎想在那些繁星般密集的萬家燈火中,找出屬於宗越的那一盞來。

負責孟扶搖安全的鐵成躲在暗處看見,難得的起了惻隱之心,回來告訴孟扶搖,孟扶搖聽了也唏噓,命鐵成給軒轅昀送被子去,鐵成在牆頭空投了被子就躲起來,聽見那孩子抱著被子喃喃道,「……是你麼是你麼……」,聲聲低徊,愁腸百結,硬是讓粗莽漢子鐵成,也險些聽出眼淚來。

所以孟扶搖今天看見宗越心一動,不怕死的問他,「蒙古大夫,真的不見那昀公子?人家可是為了你,連真武魁首的機會都讓給我了。」

「如果你怕欠人情,你可以再讓回去。」宗越淡淡答,「只要你別來煩我。」

孟扶搖吐吐舌頭,灰溜溜向外走,二道門處看見雲痕,他負手看著院子中一株樹,看得入神,彷彿那上面有什麼絕世武學。

那上面只有幾隻亂叫的蟬而已。

孟扶搖看著他背影,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好悄悄的想走過去,雲痕卻彷彿背後長了眼睛,突然道:「扶搖,裴瑗來者不善,你要小心。」

孟扶搖鼻子一酸,「嗯」了一聲,雲痕轉身,對她清和的笑,獨屬於他的清越氣質,不為跌宕磨難摧折。

他道:「等你凱旋。」

孟扶搖又」嗯」一聲,逃也似的出了門,門一開卻覺得有阻力,又用力推了推,才發現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

孟扶搖心情鬱鬱怒上心頭,抬腳就是一踢,砰一聲門被踢開,門外什麼東西骨碌碌滾了出去,隱約還有低低「哎喲」一聲。

大門開處,有人於滿地泥灰中揉著眼睛抬起頭來,怯怯的揉著眼睛,又去揉被撞到的屁股,孟扶搖仔細的辨認了一下那灰頭土臉的人,才發現居然是軒轅昀那小正太。

他怎麼找來的?看他那樣子,在這裡睡了一夜?

軒轅昀歪歪斜斜爬起來,看樣子睡僵了,扶著個門框對孟扶搖哀求,「孟將軍……我,我好容易找到這裡,你讓我見他一面,就一面,一面……」

孟扶搖瞅著他,覺得那種酸酸的心情又來了,慢吞吞道:「說了幾次,昀公子還是不明白,宗越那人是個牛性子,你越糾纏他越不會見你,你越要我介紹他越生氣,你何苦來?」

「我……我要回去了……我出來一趟不容易……」昀公子眼圈又紅了,孟扶搖看他的兔子眼就頭疼,這孩子怎麼就是個淚包呢,看這嬌生慣養的模樣,出來混什麼混?還要和宗越糾纏,宗越那是人嗎?吃了你你連骨頭都不剩。

想起這孩子的姓氏,孟扶搖心中一動,問,「公子姓軒轅,是皇族嗎?」

「她是軒轅攝政王軒轅晟的女兒,真名軒轅韻。」突有涼涼語聲傳來,孟扶搖回首,便見那個比白水還乾淨的人,站在初夏的陽光下,那麼熾烈的光底下,他看起來竟然依舊是涼的,一捧雪似的冷入心底。

軒轅昀看見他,驚喜的張嘴,失口喚,「阿越哥哥……」突然觸及宗越目光,惶然閉嘴。

宗越看著她,目光複雜難言,那眼色裡有暮色昏沉有大風四起有雪原茫茫有孤峰千仞,有遠途的旅人的疲憊有久羈於旅的憂傷,最終都化為那深雪一般清明的蒼涼,他默默的看著軒轅韻,半晌無聲轉身往回走。

軒轅韻還愣著,孟扶搖趕緊推她,「還不跟著?」

那孩子跳起來,感激的看她一眼,連袍子上的灰都顧不上撣,趕緊跌跌絆絆的跟上去。

孟扶搖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消失在二門內,微微綻露一絲笑意,宗越總算為軒轅韻誠意所感,打開了一線心門,就看那孩子是否能繼續打動他了,看那孩子柔中帶剛的性子,宗越這個嘴硬心軟的,未必纏得過呢。

她輕輕的笑起來,想起那聲柔軟的「阿越哥哥……」,那麼一個帶著童年清純氣息的稱呼啊……到底記載了宗越怎樣的過去呢?

最後一場,前五之爭!

依然如前的金殿比試,孟扶搖進殿時,就見長孫無極和戰南成談笑晏晏,著實哥倆好的模樣。

看見她進來,長孫無極微微轉首,水光流蕩的眼風飛過來,眼神和心事一般的幽微惑人。

《扶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