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錯開眼光,拒絕開放雷達天線接收這樣的眼風——金殿之上倆「男人」眉來眼去?你不怕羞我還怕醜咧。
她靜下心神,調勻氣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自然要爭個對得住自己對得住雲痕宗越的名次來,還有,宰掉自己要宰的人!
今日觀戰人和昨天一樣,雖不及第三輪那般受眾廣大人山人海,卻是格調層次極高,天煞皇族,天煞所有武官、各國有頭有臉的門派掌門、甚至還有部分各國皇族的席位,只是人還沒有來齊。
大殿四周除了武器架,所有器物都被撤走,空出極其寬闊的地方,天煞國風喜好粗獷大氣,民居都不事修飾,古樸沉肅,正儀大殿尤其體現了這一風格,造得比尋常大殿大上數倍,觀戰席位和帝座仲裁席都離得遠,一色杏黃錦案排開,幾乎都坐滿了人,大多人的眼光都好奇的盯著孟扶搖,聽說這小子很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聽說這小子很輕浮?贏了軒轅昀賴在台上捨不得下來?
長孫無極在殿上,靠著深紅錦案,似笑非笑的注視台下,殿下兩側席案的人於是更加忙碌——除了忙著看孟扶搖,倒有一多半人還要顧及看他,聽說長孫無極不喜熱鬧很少公開露面,為什麼這次接受了天煞邀請?聽說長孫無極貌醜心黑,難道面具下的臉,還有些不可告人處?
按說這類高級別比試,仲裁應該不止一位,不知道戰南成是嫌人多反而礙事還是出於尊重長孫無極,只請了長孫無極,並指定戰北恆副裁,反正這最後一輪,天下頂尖武者幾乎都在場,誰也別想當著所有人的面玩貓膩。
辰時,前方空著的席位開始填人,內殿裡,天煞皇族陪著各國來客依次入座,孟扶搖數著各國皇族席案,發現竟然多了兩桌。
三聲金鐘響,比試將開始,最後兩桌的客人,終於到來。
走在前面的,是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面目溫雅,風度翩翩,言笑舉止間有儒雅之氣,若不是一身王公冠帶華貴煊赫,看上去更像個三村學究。
他腰間深紫綬帶上垂青玉麒麟,應該是軒轅國那位久掌大權的攝政王軒轅晟。
走在最後面的,是一對兄妹模樣的男女。
前者是個蒼白瘦弱的男子,也冠帶華貴,但看著怎麼都覺得撐不起,輕飄飄的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後者……
孟扶搖目光一縮。
人生他媽的又相逢。
佛蓮。
美麗端靜的佛蓮公主,氣質聖潔的佛蓮公主,五洲大陸盛傳含蓮出生,慈和寬憫的那朵蓮花,依舊一身月白素衣,衣角卻以亂孱陣法疊繡金線蓮花,蓮瓣層層含露欲滴,鮮活如真,更有蓮葉田田,淺碧微翠,隨蓮步姍姍裙裾微拂而不斷搖曳,清雅中不失尊貴,她恰到好處的揚起頸項,那般含笑的、高貴的、散發著內斂而又不可忽視光輝的,姍姍而來。
人群裡低低「嗡」了一聲,這個殿裡的人都身份高貴,自然不會像尋常武夫那般驚呼議論,但也免不了交頭接耳,各國皇族都知道無極和璇璣聯姻一事,只是各自都有國事繁忙,平日也不會操心長孫無極和鳳淨梵大婚了沒有,如今十餘年來兩人第一次同時公開出現在這個難得的場合,眾人頓時想起,長孫無極已有二十六歲,鳳淨梵似乎也已二十左右,兩人這般身份,又早早定親,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大婚?
佛蓮公主倒是不在意眾人眼光,眼觀鼻鼻觀心和兄長在位置上坐了,隔鄰軒轅旻含笑招呼,道,「鳳四皇子和佛蓮公主是嗎?公主馳名七國已久,直至今日方才得見鳳顏,真是令小王甚幸,公主潛心佛學,不想也對這武尊大會頗有興致?」
「王爺抬愛,」佛蓮優雅回禮,笑道,「本宮是不懂武的,兄長卻愛這個,路上遇見便陪他一起過來,再者……」她微笑看向孟扶搖,「本宮剛剛發現一位故人,於是覺得來此更有必要了,就算不懂武,也可為他助威呢。」
他們低語聲聲,卻瞞不過「破九霄」突破第六層耳聰目明的孟扶搖,她無聲的磨磨牙,望天,好,好,真是故人,你為啥要叫佛蓮公主?你為什麼不叫纏粘公主?長孫無極那廝說得還是太客氣了,什麼偏執?我看就是個BT。
磨了半天牙,又忍不住幸災樂禍看長孫無極,是吧?趕了半天還是趕不走了吧?人家根本沒打算另尋良人,這不,等不及了,一路攆著你就是不放呢。
她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又覺得有點堵心,卻又不想搞清楚自己為何堵心,乾脆扭過臉去,看裴瑗和雅蘭珠打得五顏六色,怪術頻出。
殿上,長孫無極方纔的笑意已去,卻也沒什麼表情,他偏過臉和戰北恆說話,對眾人的目光視若不見,對佛蓮也完全的視若無睹,佛蓮倒是毫不介意的靜靜笑著,柔雅的偏頭和自己兄長絮絮而談,倒是她那個病歪歪的兄長看起來神情不豫,時不時瞪長孫無極一眼。
此時人終於到齊,鐘鼓齊響儀仗排開,戰南成上殿就坐,一轉目看見佛蓮公主,怔了怔,隨即笑道,「太子可要公主上來就座?」
長孫無極還是不看佛蓮,只淡淡道,「謝陛下好意,無須。」
大殿空間廣闊,他聲音不高,殿中戰北恆在說話,大部分人都沒聽見這句拒絕,佛蓮公主卻突然拂了拂袖。
鳳四皇子疑惑的撇過頭看她,佛蓮微笑,道,「一隻螞蟻爬上案幾,我給送出去,螻蟻尚且貪生呢。」
「妹妹真是憐憫眾生。」鳳四皇子讚賞的點點頭,又轉過頭去。
佛蓮微笑著,將指甲探出衣袖,不動聲色的慢慢在金磚地上碾,她的指甲修剪得尖利,小刀似的,一點點碾過地上那一點微物……小小的螞蟻,整整齊齊三段,觸鬚、頭、身……
殿中,戰北恆在複述規則,眾人都沉默聽著。
最後一戰,混戰!
最後五人:孟扶搖、雅蘭珠、裴瑗、澹台宇,巴古。
混戰,意味著誰先上誰最有可能吃虧,五人沉默著,看客都心領神會的開始喝茶,覺得這個最難的開頭,一定是要磨蹭一陣的。
結果戰北恆話音剛落,一人就躥了出來,五彩玲瓏,小辮子亂飛,大喇喇站在場中對著裴瑗勾手指,「老妖婆,出來受死。」
裴瑗面紗外雙眼噴火,冷笑著跨了出來,道:「你想死我也成全你。」
孟扶搖立即也無恥的起身跨前一步:「哎,我也想你死,兩個打一個成不成?」
全場絕倒,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好歹還是個魁首呼聲最高的呢,一點都沒自重身份的自覺。
戰北恆道,「可兩兩對戰,可依次挑戰,但不可同時多對一。」
孟扶搖攤手,道,「我上來了就不打算下去,那麼雅蘭珠你先,我就一邊蹲著。」
「何必讓孟將軍閒著呢?在下等先請一陣就是。」身後,澹台宇和巴古齊齊跟了上來。
澹台宇微笑,「她們女人打她們的,我們男人打我們的就是。」
孟扶搖眉一挑,知道這倆傢伙大抵是想先解決掉她這個風頭最勁的,然後再撿裴瑗和雅蘭珠兩敗俱傷的便宜。當下也就笑笑,道:「成,誰先?」
澹台宇上前一步,對她拱拱手。
孟扶搖的目光,卻在他身後巴古的臉上掠過,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短髮,膚色很黑,面容輪廓很深,有點山地部族的容貌特徵,人不胖,氣質卻很「重」,不是沉穩的那種感覺,倒更像是練過一種奇異功力的壓迫感和沉重感,這個人在前期一直表現平平,卻也一直毫無窒礙的闖入前五,孟扶搖看著巴古,隱約覺得他氣質有點古怪,對面,澹台宇卻已經衝了過來。
這個高個子青年,使一柄比他個子還長的混鐵長鞭,鞭分三色,也分三段,每段以活扣連接,舞起來不同尋常鞭子流利,卻一波三折的更加奇詭,中段還在左側,前段卻已可能在右側,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似一條既堅硬又柔軟的怪蛇,角度刁鑽,光影亂躥,更厲害的是,這種類似三節棍的武器,環扣處一般最脆弱,但是這個長鞭,環扣處所用材質,非金非鐵,設計精巧,看出來很難對付。
澹台宇揚眉一笑手腕一振,長鞭分三個角度攻來,角度難測,他手中這武器,來自於天下頂尖高人之手,號稱堅不可破,澹台宇對此極有信心。
孟扶搖來了興致,喝一聲,「有意思。」已經迎了上去,她自己本就是個出招刁鑽的,「破九霄」擁有內功、拳、刀三套功法的完整體系,孟扶搖在此基礎上加入個人長時間混跡江湖的一些實戰經驗,對死老道士原本教的刀法大膽的做了探索和改進,這一套刀法一直在不斷的對戰經驗中摸索完善,如今也該到了實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