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南成哈哈一笑,看出來心情愉悅,親自挽了孟扶搖的臂,道:「孟將軍千鈞力氣,還是去揍那些野獸比較合適!」兩人各自上了馬,戰南成一抖韁繩,道:「孟將軍,御苑之西有猛獸,以你武功,想必獵殺那些畜生比較痛快,去吧!」
「草民還是陪著陛下。」孟扶搖笑,「草民太淵獵戶出身,打獵這事兒,還是給各位王侯將軍們玩個痛快!」
此時參加御苑狩獵的王公將相們都放了馬撒了鷹一路煙塵滾滾馳向各個方向,呼哨聲歡呼聲不斷響起,孟扶搖老老實實跟在戰南成護衛身後,在御苑之南獵些小獸,將那些兔子獐子掛了一馬,天色將昏時戰南成回頭笑道:「回去吧,也累了。」
孟扶搖點了點頭,正要撥馬,突然身子一定,隨即一揚鞭快馬馳回戰南成身邊,道:「風中氣味似有不對,陛下快走,草民殿後!」
「這裡會有什麼危險?」戰南成失笑,「孟將軍小心太過——」
他的話聲突然僵住。
身後,突然起了一陣帶了腥氣的風,樹木搖撼山林低伏,林木間各色小獸都在驚惶逃竄,在一色蔭翠間劃出一、條條白紅褐黃的光,所有人的坐騎都開始瑟瑟發抖,腿軟著往地下栽,任憑主人連喝帶拉也不起作用,隨即樹葉一陣簌簌大動,隱約間黃光一閃,一聲低沉兇猛的低吼,自戰南成身後響起。
「嗷——」
腥氣越發濃烈,樹葉大片倒伏,躍出斑斕猛虎,碩大的頭顱一搖,一雙凶睛怒目已經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戰南成。
戰南成坐騎一聲長嘶,雙腿一軟跪了下去,登時將還在驚怔此地怎麼會出現猛獸的戰南成拋下馬背,直直滑向虎口!
血盆大口就在眼前,腥臭的涎水幾乎要滴上戰南成的臉,戰南成驚惶的拔刀,刀卻壓在身下拔不出,眼看著猙獰的虎首就在眼前,利齒如無數小匕首般寒光閃爍,戰南成眼前一黑,絕望的大叫一聲。
「護駕!」
一聲清越的厲喝刀子般擲出來,連同那個深色人影飛躍長空,剎那落在戰南成身前,來者身形快如流光,落地後絕不停息,黑光一閃,一刀已經劈在猛虎眉間!
血光爆裂,濺了一身虎血的孟扶搖頭也不回大喝:「蠢貨!護駕!」
驚呆了的護衛此時才知道趕緊奔上前,將戰南成護在當中,戰南成驚魂未定,青著臉色看孟扶搖一刀劈入猛虎眉間,順勢橫肘一頂,嚓一聲瘆人裂骨聲響,刀尖硬生生穿裂猛虎鼻骨,自鼻樑穿進,右眼穿出!
猛虎「嗷」一聲仰頭狂吼,震得林中地面都在微微顫抖,它拚命甩頭,甩出粘膩濃稠的血漿,滴滴答答濺得滿地都是,戰南成盯著那插著黑刀的血肉模糊的可怖虎頭,一邊在護衛護持下後退,一邊餘悸猶存的勉強笑道:「多虧了孟將軍……」
他話說到一半,忽聽身後又是一聲山搖地動的大吼,林木一分,又是一條斑斕黃影,挾著濃厚的腥風撲出!
居然還有一條!
那虎毫無預兆自身後撲出,一躍數丈,瞬間越過侍衛結成的人牆,蒲扇般的巴掌左右一拍,便將兩個守在戰南成的侍衛拍開,直撲戰南成!
戰南成只覺得眼前一黑,那熱烘烘的氣味濃厚的虎身已經當頭壓下!
他這次拔出了刀,刀光一閃也是不錯的刀法,一刀砍在那虎腰上,只換得那虎身子一扭,尾巴一剪已經將他掃了出去,隨即那虎一個猛撲,高高撲下。
戰南成跌在地下,心底只覺今日休矣,流年不利竟至如此程度,南苑從無猛獸,不想今日竟然出現,並且一出現就是前後夾擊的兩條!
而唯一能救自己的孟將軍,武器還留在那隻虎的眼骨中,卻又如何來得及!
「陛下莫怕,我來救你!」
聲到人到,黑影一晃,一人風般的從戰南成身邊掠過,二話不說,一拳擊出!
「砰!」
肉體和肉體猛烈相擊的聲音沉悶而懾人,僅是那一聲碰撞便能聽出彼此用力的兇猛和殺氣悍然,撞擊聲之後又是「嗷」的一聲虎吼,這一聲卻低沉壓抑,宛如吞著血嚥著肉,生生悶在了嗓子裡。
劫後餘生的戰南成和侍衛們齊齊抬頭看去,齊齊「啊」了一聲。
孟扶搖竟然一拳直直打入大張的虎口,赤手空拳從鋒利的利齒間穿了過去,不僅頂住了那虎欲待咬住戰南成的上顎,甚至直接打裂了那只吊睛猛虎的咽喉,拳心從猛虎後頸穿出!
只一拳,虎死!
這種殺虎手法,這種凶悍拳勢,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孟扶搖情急之下赤手入虎口的悍勇,更令戰南成感激並震驚。
孟扶搖收起拳頭,手臂在虎口中穿過,衣袖早已撕破,更因為先前衝出出拳時動作太快,臂上被利齒深深擦出幾道血槽,她若無其事整了整袖子,將臂上血跡在虎身上擦了擦,又回身去另一隻虎屍上取回自己的刀,轉身對臉色青白的戰南成躬身:「陛下受驚了。」
「孟、孟將軍……多謝你……」戰南成目光自兩具死得極慘的虎屍上掠過,又看了看孟扶搖血跡殷然的手臂,語氣極為感激。
「陛下言重,草民分內之事。」孟扶搖莞爾,十分高興今天天煞之金只是擔任外圍和大帳警戒,陪著戰南成的是一大批武功不低實戰經驗卻一般的御林侍衛,哎,真是成全她表現自己的機會,瞧她剛才多騷包啊。
在成功的收穫了戰南成飽含感謝的目光之後,孟扶搖以「傷勢未癒用力過度有些脫力」為由,甩著她功臣般的劃滿齒痕的胳膊,在眾人既羨又妒的眼光中打道回府,一進門就揮著手臂咋呼:「獸醫,獸醫,多謝你啦——」
眼前白光一閃,某道圓球飛快竄過她身邊,獸醫隨即白衣飄飄的出現,神情平靜目光卻殺氣隱隱,恁眼神不像個光明清潔的大夫倒像個暗夜潛行的殺手,孟扶搖「啊」的一聲,立即想起自己走之前幹的好事,趕緊拎起被追殺的元寶大人落荒而逃,一邊逃一邊問元寶大人:「你做了什麼好事,獸醫竟然要宰你?」
元寶大人指手畫腳的答:「吱吱!」
孟扶搖默然,開始考慮要不要和它主子學元寶語,一雙手卻突然伸了過來,抓了她胳臂往房中一拖,道:「孟扶搖,你什麼時候可以完完整整出去,再完完整整回來?」
孟扶搖愕然低頭看自己,再愕然抬頭,道:「哪少了?哪少了?」
忍不住被她氣得一笑,長孫無極歎息一聲,按她在凳子上坐了,又去取櫃子抽屜裡的藥箱,低頭細細在裡面翻找合適的金瘡藥,從孟扶搖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長長睫毛垂下,在眼下覆出一片弧度柔和的暗影,那眼神柔和而平靜,帶著淡淡的憐惜,怎麼看都不似政壇上出名的翻雲覆雨手腕高超的長孫太子,倒似某位淳和安靜的鄰家少年。
那樣的鄰家少年——對誰的影子心有所屬,便揣了一懷的春色如歌,踏青時邂逅桃花如血的春光,於芳草如絲間有所觸動般微微的笑。
孟扶搖心中動了動,為這一霎光影裡的長孫無極,然而立即便覺得心底一痛,與此同時臂上一涼,她輕輕吸一口氣,長孫無極立即抬眼看她:「痛?」
痛,痛的卻不是你手指按著的地方,而是那處血脈連接著的最終端的根源,是我的心。
孟扶搖垂下眼,臉上卻在笑,齜牙咧嘴的笑:「見鬼,你是幫我療傷還是趁機洩恨?瞧這手勢重的!」
「這外敷的明肌膏,按摩了藥力才能更好滲入肌理,將來不留疤痕。」長孫無極不理她,執了她手臂輕輕的揉,孟扶搖只覺得他指尖似個小火爐,揉到哪哪就起了火,燒得她渾身不自在,忍不住便要掙脫,「行了行了,別揉了,你家將軍我別的什麼都沒有,就是疤痕多,以後說不准還會更多,你治不過來的。」
「是嗎?」長孫無極突然抬眼一笑,孟扶搖盯著他那個笑容,直覺不對勁,霍地一下跳起來,可惜已經晚了一步,她手臂還在人家手中呢,長孫無極執臂的手一翻,直直滑上了她的脈門,手指一扣她立即渾身酸軟,隨即眼前天地一倒,長孫無極已經把她翻到了床上。
孟扶搖那個大驚,直著喉嚨尖叫:「元寶,元寶,快來,再不來捍衛你家主子你這輩子就沒希望奪取他的貞操了——」
元寶大人奔過來,長孫無極轉頭對它一笑,立即把它笑到了牆角去畫圈圈。
「元寶,你呆在某人身邊越久,越發智慧江河日下,大腦暗淡無光。」
元寶大人羞愧的垂下頭……修煉需千年,墮落卻只在一念之間,一失足成千古恨,鼠生不堪回首啊啊啊……
成功的一句話滅了愛寵,長孫無極俯身看瞪大眼張著白森森牙齒隨時準備在他接近時咬上一口的孟扶搖,笑了笑,道:「聽說閣下英明神武,勇冠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