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非天有趣的瞧著,等那人飛上半空,吸一口氣欲圖再次大喝的時候,突然手一伸。
他手中突然多了個青色的小小旗幟,旗上似有圖案,被風捲著看不出來,只覺得似是獸形,他將那青色小旗迎風一指,半空裡立時霹靂一聲。
下雨!
不大不小,三十丈方圓,恰好是那船身大小,轟隆隆下了一場閃電式瓢潑大雨,對著掠上半空的人齊齊澆下,裡裡外外淋個透濕。
緊緊擦靠在一起的這條船,連一滴水都沒淋著。
孟扶搖仰望,喃喃:「神棍……我身邊有個大神棍……」
「那是障眼法。」身側有人低笑,是長孫無極,「神鬼搬運術,其實借的是海水。」
孟扶搖「哦」一聲,愁眉不展的想,這麼一隻半神半鬼的跟著,萬一哪天慾求不滿腎上腺激素猛增,要怎麼才能搞定呢?
三十丈暴雨嘩啦啦澆下,那些神殿使者們為了充分體現其飄逸和仙氣,都穿著不合時氣的單薄白衣,水一澆通體透明,於是……
「哇塞。」孟扶搖星星眼,「紫色小內褲!」
帝非天傲嬌的看著那白衣中漸漸顯出的身形,尤其對幾個凸凹有致的多看了幾眼,搖頭,歎息:「身材一般,我說你們不漂亮還出門幹嘛呢?看看,我旁邊這個才叫……」被孟扶搖一把猛的摀住嘴,哀求:「爺,拜託,姐不想紅。」
那群受辱的神使,一個個氣得臉色煞白,半空中紛紛拔出兵刃便要直撲帝非天而來,卻有人突然冷冷道:「停!」
那人聲音不高,聽起來還很年輕,語氣似乎還有些病弱的味道,然而那一聲一出,半空中的白衣人們齊齊落地躬身,而四面仰頭張望的百姓們,再次俯伏在地。
孟扶搖卻盯著岸邊靠近那船的一棵樹,便是剛才那一個字發出,那樹上樹皮突然微微爆裂,無聲墜落。
好強的內力。
四面海風靜了些,歪倒的船艙簾子一掀,金色身影緩步而出,步子很平靜,很慢,船身向右側緩緩傾倒,他在向左走,每走一步,船身便往回落下一點,十步過去,傾斜將倒的船身竟然被他慢慢踏回!
白衣人齊齊拜倒:「神使神威!」
百姓轟然山呼:「神使神威!」
孟扶搖端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著那金衣人,問長孫無極:「很牛啊,一個神使竟然有這等功力,我看都抵得上煙殺了。」
「穹蒼的神使本就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長孫無極道,「相當於一個國家外派的巡察使,怎麼能是弱手?」
他目光在那金衣人腰帶上一落,目光在對方腰帶上馬首人身的圖騰上掃了掃,淡淡道:「緊那羅麾下的人。」
「緊那羅?」孟扶搖怔了怔,「八部天龍?」
「你怎麼知道神殿八部?」長孫無極有些驚異的看她,孟扶搖抽抽嘴角,巧合,那是巧合……
「神殿八部,一天眾、二龍眾、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呼羅迦,天眾是殿主主領,穹蒼最高統治者,龍眾由聖主主領,夜叉掌軍事,這是上三殿,其下乾達婆掌政事,阿修羅掌經濟,迦樓羅掌神殿護衛事,緊那羅掌神殿教徒事,摩呼羅迦掌神殿之外四大境,同時八部各掌星象、陣法、卜算、幻術、歌舞、音樂、書畫、醫藥諸事,這同時也是八部的各自擅長。」
孟扶搖聽著長孫無極如數家珍,笑笑:「天上地下,有你不知道的事麼?」
「有啊。」長孫無極也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肯點頭嫁我。」
孟扶搖白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針鋒相對,忽聽轟然一響,對面那船已經落回水面,歡呼聲驚天動地中,那落下的船身比先前更近了一些,毫不客氣的擦撞過來。
帝非天大爺本來在聽長孫無極介紹長青神殿建制,沒在意那邊舉動,回頭一看眉毛豎起,抬手便是一道比那金衣人更華麗拉風的金光劈了過去!
孟扶搖一看大事不好,這才進入穹蒼國境就殺人,以後日子怎麼過?飛身便要阻止,衣角卻突然被人重重一拉,回身看卻是長孫無極,他一手拉住孟扶搖,一手衣袖一拂,暗勁綿湧,將那道金光引入海中,轟然一聲大震,海面矗起一道巨大水牆,夾雜金光四射,撞得船上人和岸上人驚呼聲起,四散走避。
帝非天回首,一眉高一眉低的向長孫無極看過來,眼神中煞氣陡生:「嗯?」
「巫神大人覺得,這等小角色值得您動手麼?」長孫無極悠然道,「您的對手,難道只是區區神殿的一個神使?」
帝非天沉思了一下,頷首:「那是,爺和小輩計較,失身份。」他揮揮袖子,「你去解決好了。」
他轉身欲待不理這邊事務,不想那個逃得一命的金衣神使卻不領情,立於船頭冷然道:「想逃麼?」
那些濕嗒嗒的白衣使者齊聲大喝:「還不跪下請求神使寬恕!」
那些白衣人中幾個女子,衣服盡濕曲線畢露,卻無一人羞赧遮掩,坦然而立高聲大喝,岸上眾多百姓,竟也無一人敢於抬頭去看,更不要說取笑。
孟扶搖歎氣,心想神權統治信仰崇拜果然是個害人的東西,時間久了便生出邪氣,這哪是正常人的反應和舉措?
穹蒼這些神使,被本國人膜拜久了,當真以為自己是神了。
眼看帝非天又要生怒,孟扶搖趕緊給大爺順毛:「我來,我來,這點小事怎麼能勞動您大駕,進艙去叫鐵成給你泡茶喝……鐵成,泡碧雲雀舌!」
鐵成黑著臉,抓起一大把雀舌往杯子裡一投:「苦死你!」
孟扶搖回身,剛想用什麼法子既教訓對方又不傷性命,對面那金衣人見帝非天進艙,以為他畏懼逃跑,得意一笑,抬手便對孟扶搖一指:「把他們給我拿下!送到分壇大牢受示眾之罰!」
白衣人躬身應是,孟扶搖無奈的開始捋袖子,長孫無極卻突然上前一步,淡淡道:「對面可是緊那羅屬下麼?」
金衣人怔了怔,抬眼看了看長孫無極,此時的長孫無極自然易容過,不過是個相貌尚可的年輕男子而已,饒是如此那人目光也動了動,手一揮示意眾人停下,問:「閣下是八部中人?」
「有幸相逢。」長孫無極微笑,「阿修羅麾下,代大王視察西境水利事。」
「哦……」那人目光又軟了幾分,卻有些狐疑的看著長孫無極,「怎麼沒有儀仗,也是神使嗎?」
「辛河漲潮,堤壩不穩,正使大人先過去了。」長孫無極欠欠身,天生的姿態優雅,「在下是副使,剛從摩呼羅迦部調來的,和正使大人分路微服視察。」
那金衣人又「哦」了一聲,哦得意味深長,神殿內部為了權力制衡,並不如想像得那麼團結,一個從摩呼羅迦部剛調過來的副使,確實很有可能受正使排擠。
聽對方句句都合乎關節,金衣人眼光終於平和了下來,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長孫無極,語氣中居然帶了幾分笑意,道:「既如此,不過一場誤會,失禮了。」
又一瞟帝非天走入的船艙,有點猶豫的問:「剛才那位……」
「在下也不熟悉……」長孫無極低聲的,神秘的道,「半路遇見,說是殿主舊友,此人神通神使您也看見了,因此在下不敢得罪,神使雖然不懼,但是卻也沒必要和此等人為敵,不然回去神殿,還怕不好說話。」
那人輕輕「哦」一聲,似乎為長孫無極的體貼感動,聲音突然柔軟許多,笑道:「如此,多蒙指點。」
這人聲音一軟,孟扶搖目光便一跳——女人!
居然是女人。
她從頭到腳一直裹在金衣裡,面上有半幅面罩,說話語氣冰冷,聲線不高,孟扶搖心思都在如何化干戈為玉帛上,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的性別。
「副使什麼時候回神殿呢?」那女子似乎對長孫無極大生好感,竟然攀談起來,「本使應召回神殿,不過在路上還有任務,不知道會不會和副使同路?」
「在下也是要回神殿的。」長孫無極目光一閃,答,「能和神使大人同行,十分榮幸。」
說話間幾人一同下船,早有當地分壇壇主前來迎接,各自上馬,那女人看都不看孟扶搖一眼,只和長孫無極並轡而行,嫣然一笑道:「副使太謙了,您是阿修羅麾下,等級本就高於緊那羅,咱們還是平輩相稱比較合適。」她面罩後的眼波在長孫無極身上一轉,笑吟吟道:「真是年輕有為啊,這般年紀已經是阿修羅副使了,不敢請教閣下大名?」
孟扶搖在後面跟著,默默的想,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套近乎」?
「在下許昭元。」長孫無極一笑,卻並不詢問對方姓名。
「好名字……」那女子眼波流動,話說到一半卻又止住,似在等待長孫無極詢問,長孫無極微笑看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