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覺得奇怪的就是,他們進入穹蒼港口的那一日,明明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神殿卻似乎沒有反應,這實在有些不符合常理。
是因為……他麼?
孟扶搖看著長孫無極背影,默默歎息一聲,喃喃道:「好歹一路還算順利……」
「順利什麼?」她身側帝非天聽見了,嗤笑一聲道:「你以為真是你運氣好?」
孟扶搖疑問的看他。
帝大爺用尊貴的鼻孔對著她,傲嬌的道:「從一進穹蒼開始,每經過一座城池,都有一道伏魔陣法,不過都給大爺我無聲無息的解決了。」
孟扶搖仔細回想這幾日經過諸城門的經歷,實在沒想起哪裡有什麼陣法,然而看帝非天神色不像有假,她也知道這只雖然不是個好人,卻從不屑於撒謊,看來長孫無極拐這只過來的決策真是英明無比,穹蒼神權之國,其神秘處不下於扶風,自己如果冒冒失失闖進來,只怕在進入國境之初,便會被發現吧?
此地已近極北之地,溫度極低,孟扶搖豎起衣領,有點擔心的去後面的大車中看了下雲痕的狀況,他安穩的睡著,雖然一直沒醒,但看得出在好轉,孟扶搖甚至覺得,他面上神光流動越發明顯,像是體內有什麼欲待突破。
孟扶搖很有幾分驚喜,她知道雲痕和自己算是一個師傅,這門功夫的精粹都在於生死歷練,鬼門關走過一回,功力便上一層,程度越重效果越好,如果雲痕因為這一劫有所突破,那真是因禍得福了。
放下車簾,孟扶搖一回身,和一個端著盆子的僕人擦身而過,那僕人是路過的一個分壇的壇主為了討好拓跋明珠,派來伺候她的,他剛才去河邊為拓跋明珠打水,天冷路滑,步子有些不穩,又走得快,和孟扶搖一撞,銅盆邊沿從孟扶搖手上擦過。
孟扶搖只覺得手指一痛,一滴血從指尖冒出,落在銅盆邊沿,緩緩滑落,那小廝「啊」的一聲,急忙道:「對不住對不住。」,孟扶搖擺擺手,不在意的瞄了一眼,見那銅盆打磨得不甚光滑,邊沿有點凸起的鋒利,笑道:「這盆子邊沿不齊整,小哥端的時候,小心些。」
那小廝謝了,端了水去給拓跋明珠,長孫無極側首看過來,拓跋明珠笑道:「打了水來?正好,我靴子髒了,擦擦泥點。」
她伸手去舀水,目光一掠,看見盆邊的紅痕,頓時大怒,一抬手將盆子掀翻,柳眉倒豎:「混賬東西,竟拿這等骯髒水來給神使使用!」
那小廝急忙磕頭請罪,長孫無極沒看見那水怎麼回事,問:「怎麼了?」
「不知道這混賬從哪搞來的髒水!」拓跋明珠餘怒未歇,將那盆一腳踢開,還要踢那小廝,那少年倒伶俐,趕緊自己連滾帶爬的逃了下去。
「下人粗手粗腳,何必一般見識。」長孫無極看了看那地面清水,笑著解勸,拓跋明珠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對上長孫無極,立刻笑道,「自然,都依你。」抬手去整韁繩,手指似有意似無意擦過長孫無極的手,長孫無極卻突然俯身去馬鞍旁取水囊,有意無意,她的手再次落空。
拓跋明珠眉頭一挑正要說話,忽聽前方嗒嗒馬蹄聲響,一隊人遠遠馳來,黑色旗幟上繡金色大蟒,蟒身巨大形貌猙獰,這隊人不像以前的隊伍遇見拓跋明珠的儀仗便避道,而是直馳奔來,當先一人遠遠喚道:「前方可是緊那羅部使節?」
「啊,摩呼羅迦神使。」拓跋明珠看了看那旗幟,含笑招呼,「你們也回神殿嗎?」
「暫時不回。」對方勒了馬,「天部指令緊那羅部神使應該收到了吧?有發現指令要查的人嗎?」
孟扶搖聽見這句覺得不對,心中一緊看向長孫無極,長孫無極神色不動,卻慢慢將馬後移了一個馬身,錯開拓跋明珠的視線。
「啊,慚愧,本使還沒發現。」拓跋明珠道,「本使已經命屬下多方查找,依然沒有對方的絲毫蹤跡。」
「是啊。」那中年男子摩呼羅迦神使歎了口氣,「我們也是遍尋不獲,先前有線索說有幾處發現疑似那人蹤跡,然而找過去卻都不是……真是奇怪。」
「那些人從西境進入意圖不利我國,想必走的是山路。」拓跋明珠建議,「看貴使來的方向,似是從海那邊來的,方位不對,大抵找不著吧?」
「西境?」摩呼羅迦神使訝異的挑起眉,彷彿不認識一般的瞪著拓跋明珠,「西境?哪來的西境?那人是從港口——」
「天部指令要找的那人,是從絕域……」摩呼羅迦使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突覺眼前金光一閃,鼻端嗅見濃郁迷離的香氣,頓時腦中一昏,想好要說的話,突然便忘記了。
然而摩呼羅迦使畢竟是一部挑選出來的頂尖高手,腦中一昏頓時知道不對,下意識的反應抬手就抓,九尾的九條金光燦爛的尾巴騰騰展開,在他臉上滴溜溜掠過,那人手指一撈,嚓的抓住了九尾尾巴尖一點長毛。
捋了九尾的毛,傷了大爺的臉……
摩呼羅迦使還沒來得及把手中那個滑不留手的尾巴尖抓牢一點,就聽見一人陰測測道:「大爺的寵,你也敢碰?」
隨即手上一痛。
紅光一濺。
九尾嚶嚶笑著滑了出去,諂媚的奔回帝非天大爺處。
摩呼羅迦使愕然低頭,就看見自己手上一層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了。
沒看見出刀出劍,沒看見暗器內功,對方好像只說了一句話,他抓住九尾的兩根手指,便只剩下兩支血淋淋的細骨。
摩呼羅迦使倒吸一口氣,裹住手指霍然抬頭,盯住帝非天怒聲道:「閣下如何這般跋扈——」
他忌憚帝非天出手驚人,受傷如此說話還算客氣,不想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
脆響裊裊,滿地裡掉落一堆血淋淋的牙。
摩呼羅迦使「啊」的一聲向後一仰,滿嘴裡鮮血滾滾而下,臉頰迅速高高腫起,浮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他手下使者齊齊驚呼,不待摩呼羅迦使發令,急急掣出兵刃便撲了上來。
神殿有規矩,主辱臣死。武功對戰技不如人受傷那還好說,這個巴掌卻生生令在穹蒼至高無聲的長青神殿顏面掃地,到得這時,便是明知對手強大,也必須為神殿尊嚴而出手,想要避戰已不可能。
摩呼羅迦使捂著臉,手一揮:「給我拿下!」
數百名白衣使者身形展動,集結成陣,將帝非天圍困在正中,帝非天平靜的掏出一條絲巾抹了抹手,不滿:「鬍子都不刮乾淨!戳了我一手。」
他嫌棄的將絲巾一扔,抱臂立在中央,也不搶佔先機,好整以暇等著他們。
拓跋明珠一直愣在那裡,此時突然將長孫無極一拉,示意他後退,長孫無極回首,目光疑問,拓跋明珠低低道:「不要貿然捲入,先看看再說。」
她目光閃動,瞄著摩呼羅迦神使,摩呼羅迦部隸屬三長老麾下,和緊那羅部迦樓羅部是兩個派系,她犯不著為了摩呼羅迦部折損自己的實力。
當然,既然她在場,完全袖手旁觀也是有罪的,拓跋明珠關注著場內,打算著如果敵人過於強大,派上幾個屬下意思意思助拳,然後主力撤走,到時候和大王長老們匯報,就說「對手極強,勢不能敵,先期趕回報訊」便是。
她回頭和長孫無極說完這句話,然後轉頭,打算好好估量一下情勢再說,結果頭一轉,頓時瞪大了眼睛。
就這麼一剎那,剛剛佈陣完畢的使者們已經無聲無息倒了一地。
而帝非天大爺傲然立於人群之中,眉梢上挑,手心浮光蕩漾。
他剛才只幹了一件事。
他把他從非煙那裡收回的七彩妖光放了出來。
由巫神施出的頂級大巫的巫術,對上長青神殿的下層屬下,猶如上駟對下駟,巨人打小孩,絕對無恥,絕對上風。
光明類的武功遇上黑暗巫法,本身就是互相克制,單看誰的功力更強,所以長青神殿這些屬下,此刻便都倒了霉。
久困黑暗,嚎叫尖泣的七彩妖火盤旋飛舞,剎那間便在使者們身上割出無數道深深傷痕,因為速度過快,那些人衣服零落,血跡卻一時不得出,半晌以後,縱橫交錯的深紅印跡才一道道映出來,在白衣之上鮮明刺眼,宛如披上一層血網。
帝非天一腳踏在一個使者身上,仰天長笑,道:「原來都是這等膿包麼?忒掃興,爺原本還打算好好上山拜訪來著,現在爺覺得,你家殿主不配——叫他下來見我!」
一腳將那使者踢出去,撞飛衝上來的摩呼羅迦使,帝非天眉毛一豎,道:「快點,爺在這等著!」
「發我號令,請求附近駐軍支援,請求近支各神使支援!」摩呼羅迦神使蹬蹬蹬退後幾步,揚手大呼。
「咻!」一道青色旗花火箭竄上天空,在雲端之上炸開巨大的紅色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