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僵持中,那夫子鄭峪終於開了口,「你們兩個,擅闖教學公署,有什麼事?」
鄭四少等人快意地笑起來,覺得「擅闖」兩個字用得真好。
「我來選課。」太史闌上前,從桌上抽出一張選課單,道,「我要學技科和文科。」
「二五營的規矩你不懂?」鄭峪嫌惡地盯太史闌一眼,「那不是你學的。」
「不是我學的……」太史闌目光一轉,指定鄭四少,「給這只會玩女人的鄭四少學?」
「你……」
「或者,」她又一指架住蘇亞的男子,「給這富豪走狗學?」
「你!」
「再或,」她下巴對臉腫成豬頭的邱唐一抬,「給這自己爹媽都不認,只認金銀的小人學?」
「太史闌!」鄭峪臉皮抽了又抽,虎起臉,「你這是侮辱同伴,挑釁二五營師道尊嚴!」
「師道尊嚴?」太史闌眼一睜,「你配?你不就是鄭家的狗?」
「你混賬!」鄭峪霍然站起,咆哮如雷。
太史闌看也不看,自顧自翻桌上選課單,找自己感興趣的項目。
「滾出去!」
「你覺得槍法怎樣?」太史闌問蘇亞。
「滾——」
蘇亞搖頭,示意槍法教官不行。
「箭術?」
「好像也不太合適。」
兩個人頭碰頭開始選課,鄭夫子眼睛發藍,單手捂胸,搖搖欲墜。
「我要……我要上報營副!我要報院正!我要告你不尊師長!」鄭夫子抓住屋內一個小廝,「去報營副!」
「咱們出去等著看戲。」鄭四少聽說鄭夫子要報營副,頭一甩,帶著其餘人退了出去,卻沒走遠,在院子裡冷笑著等。
一邊寒門,一邊品流子弟,各自遠遠不搭界。前者面有憂色,後者一臉譏嘲。
「砰。」太史闌等人一出去,抬手把門一關。
「你要幹什麼?」鄭峪一驚,隨即冷笑,「後悔了?要偷偷給我賠禮?遲了!你現在出去,當眾跪下給我賠禮我也不……哎喲。」
他忽然覺得屁股一痛,低頭一看,漂亮的小人正好可愛的仰頭對他笑著,手裡拿著個形狀古怪的刺,銀色的刺尖在暗處熠熠閃光。
「這個……」意識有點飄忽,他說話也有些含糊,正迷糊間,又覺腿上一痛,再一看,那好漂亮笑得好可愛好天真的小人,手一翻又刺了他一下,這回刺尖顏色,天一般的藍。
「怎麼這麼詭異……」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他看見對面,太史闌雙手據著桌案,眼神冷冷俯視著他,問:「第一次夢遺幾歲?嫖妓幾次?自己解決過幾次?最討厭這營內哪位大佬?最想幹翻誰?」
門關上,一片安靜,寒門學子眼色複雜,想著這門一關,不用說,希冀中的臨門一破又將化為泡影。看著太史闌與眾不同,原來也不過如此。
品流子弟嘴角一抹嗤笑,想像著太史闌跪地求饒的姿態,後悔自己出去得太早。
門關上不過一刻,吱呀一聲再開,眾人脖子齊齊一伸。
出來的是太史闌,她旁邊是蘇亞,捧著一疊選課單,那單子眾人都認識,是品流子弟用的那種。
眾人目光一跳,還沒來得及發問,驀然一聲大叫,從裡屋極其慘烈地傳了出來。
「第一次夢遺我十二歲!」
眾人齊齊「呃」一聲,一群品流子弟們傻住。
啥?夢遺?
「嫖過……嫖過……算不清多少次!前兩天剛去了小桃紅那裡來著!」
倒抽氣聲山響,品流子弟群裡一個黃袍漢子,忽然大力將帽子往地上一摔,「難怪上次老子睡了小桃紅,他拎老子去訓話,說妓女最髒說我自甘下賤,奶奶的,原來他自己搞上了!呸!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我最討厭!最討厭院正!裝他娘的什麼清高!」
靜默,然後眾人齊齊扭頭,不遠處,剛趕來二五營高層中,一個紅臉老者臉色黑如鍋底。
「最想幹翻花尋歡!娘的,一個女人叫這種名字,八成賤貨,就該被人作樂尋歡!」
這回靜默更如死。
人們已經來不及震驚平日斯文嚴峻的鄭夫子,今兒個怎麼滿口穢語膽大包天。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某個方向,一些腦子轉得快的學生,已經開始悄悄向後撤。
「鄭峪你個老王八——」
一聲大喝如霹靂,一道紅影似烈火,聲音炸雷般方起,那道火影已經越人頭而過,砰砰砰砰踩著來不及閃避的學生腦袋,一路飆至,「砰」一聲,已經撞進事務處。
「光當!」大門被撞開重重砸在牆上,再重重反彈回去,巨響遮掩不住室內揍人聲響,暴烈拳風聲、拳頭與肉體接觸的悶聲、夾雜著肢體斷裂以及人痛極之下含淚的慘叫……裡屋乒乒乓乓好不熱鬧,外頭人人發顫面青唇白。
打得這麼慘,卻沒人靠近拉架——那紅影在屋子裡上竄下跳,踹得窗裂門破,一邊揍鄭峪一邊大叫,「誰敢過來拉架,今晚我就把他吊死在誰門口!」
「……」
太史闌問蘇亞,「花尋歡?搏擊教官?」
蘇亞點頭。
太史闌難得地勾了勾唇角——這二五營女子,真是多驚喜。
「砰。」一道人影撞破窗戶飛出,重重跌落地下,一團火影花尋歡隨後躥出來,跳到鄭峪背上,連蹦帶踩,「干!干!叫你幹!」
一半人吸氣,一半人搖頭,鄭四少在那低聲嗤笑,「五越蠻女,武功再好有什麼用?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五越?」太史闌看蘇亞,那姑娘又閉起嘴,似乎不想回答。
「五越是咱們北境五個蠻族的統稱,民風彪悍,深居大山,天生蠻力,凶悍放蕩,這些年和咱們朝廷時分時合,向來是朝廷頭痛的對象。聽說這些年五越和西北邊的西番勾結,行事風格也有了變化,開始往內陸遷移,和咱們通婚,學咱們的文字和手藝,但他們這些人,其實都很頑固,也很團結,聚居一起,安定年月就老實營生,但凡有什麼事必定起來鬧哄,到哪裡都讓人頭痛。不過尋歡倒不怎麼和他們兜搭。」沈梅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躲在一個漢子後,小心地探頭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