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干!」花尋歡還在踩。
眾人鄙視搖頭。
「啪,啪,啪。」掌聲清晰。有點突兀。
花尋歡踩得正歡,聽見鼓掌聲一怔抬頭,正看見太史闌沒有笑容,卻也沒有鄙視的臉。
她一邊鼓掌一邊對花尋歡輕輕點頭,眼神微微讚賞。
花尋歡愣了愣,她認識太史闌,二五營湊滿數的最後一個嘛。只是今日才正眼看清這女子。
冷峻,平靜,立在那裡,如少年一般脊背挺直,讓人想起天地間挺立的標槍,槍上一抹紅纓灑脫飛揚。
在這宜男宜女,風神獨特引人的女子眼底,她沒看見眾人常有的畏懼而又嫌惡的眼神,而是平等和欣賞。
還有同等的驕傲。
「你,」她也點點頭,一指太史闌,「我喜歡。不過,」她一瞥太史闌,「太弱了,不配做我朋友。」
說完她一把丟下鄭峪,昂頭而過。
太史闌點點頭,「我也沒想做你朋友。」
花尋歡頓住,太史闌眼神平靜,「因為我也不知,你配不配。」
花尋歡愣住。
好一會兒,她才仰頭,大笑。
笑聲狂放,滿頭微紅的亂髮披散。
「有意思。」她道,「憑這句話,通過一半了!」
說完她倒提著自己的槍,大步走過,太史闌也沒理會她,越驕傲的人越不必費心折服,你只要比她強大就行了。
她示意蘇亞分發選課單給寒門學生。
寒門學生懵懵懂懂接過,一眼之下又喜又驚,都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她,旁觀的品流子弟們臉色卻變了。
「院正!院正!驅逐她!必須驅逐她!」鄭四少大叫,「這女人破壞規矩無視法度,這選課單是我們的!」
那紅臉老者立即大步過來,臉上陰霾未散,一邊命人抬鄭峪去治傷,一邊皺眉擋住太史闌。
「你這選課單從何而來?」
「鄭先生給的。」
「這不是你們用的,」紅臉老者語氣淡淡,「放回去。」
「院正大人?」
「嗯?」紅臉老者一怔。
「你主管什麼?」
「我……」紅臉老者不防太史闌突兀的問題,怔一會才答,「主管二五營內外交聯事務及教官管理……」
「鄭峪管理什麼?」
「選課事務。」
「全權?」
「全權。」紅臉老者臉色有點難看了,但還是如實回答。
「各司其職,各自無干。」太史闌道,「鄭峪允許我們這樣選課,你要攔,先問鄭峪。」
紅臉老者張張嘴,回頭看看被抬走的鄭峪——傷得小命去了半條,怎麼問?
「鄭峪全權管理選課事務,也是我們授予的權力。」一個中年漢子一直冷冷看著太史闌,此刻忽然開口,「我們自然也可以收回。」
太史闌回身,看著他。
「現在,」中年漢子發青的臉上,浮現一抹冷笑,「我將提請總院大人,收回鄭峪的選課事務權力,改為我親自掌理,而我,」他指指自己鼻子,「不允許。」
他對太史闌攤開手掌,「交回選課單,我可以不記你這次犯過。」
「這位是營副,」沈梅花在背後悄悄戳太史闌,「鄭家的人……」
太史闌正要說話,驀然花尋歡倒拖著槍又走回來,把槍一頓,笑道:「老鄭,你這話雖然也對,不過我倒想起了咱二五營還有個規矩?」
「女人插什麼嘴?你懂什麼?」那鄭營副橫眉以對。
「懂你小弟弟這麼短!」花尋歡柳眉一豎,中指一比。
「你……」
太史闌膜拜……
「晉國公曾經定過一條規矩,只是這麼多年沒有用過,咱們都忘了。」花尋歡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道,「但凡學生,四中有一者對某項規矩不服,便可提請總院署進行修改。」
四分之一學生提出抗議,可修改營規。太史闌數數人頭,寒門子弟占三分之一以上,但問題是,這三分之一,都敢站出來麼?
有邱唐那種背棄自己出身,攀附貴族的子弟存在,就有更多懦弱的人。
蘇亞渴望地看著太史闌手上的單子,又渴望地看向人群,太史闌心中倒不看好,真有那勇氣,這營內規矩也不會延續這麼久。
她捧著單子,慢慢走近人群。
寒門子弟們面色都很古怪——激動、緊張、擔憂、猶豫……人人都僵硬不動。
太史闌從他們面前慢慢走過。
大多人猶猶豫豫不敢接,手伸出來,又縮回去。不敢接的,太史闌看也不看,直接走過去。
她無興趣多事,也無興趣做寒門領袖,她只要公平,只要在任何地方,不低人一等,擁有選擇自由的公平。
自己都沒勇氣站起來的懦夫,她不扶。
走了一圈,沒人敢接,她唇角淡淡一撇,將單子疊起來,準備撕掉。
景泰藍一直愣愣看著她的舉動,忽然拉了拉她衣襟,太史闌蹲下身。
「他們為什麼不要?」
「因為他們沒有勇氣。」太史闌看著孩子清澈的眼睛。
「你給他們……」景泰藍胖胖的手指頭指向那些人,被這孩子指住的人,都羞愧地低頭。
「沒有勇氣的人,給了,他們也握不住。」
景泰藍似懂非懂地聽著,人們在孩子清亮而不解的眼神裡,目光躲閃。
太史闌伸手撕單子。
一隻手按住了她,是蘇亞,她當先取了一張。
又一隻手伸出來,手白白細細。
水蛇腰小白臉攻蕭大強,拿著選課單轉手交給熊小佳,對太史闌笑了笑,「小佳想當個真正的戰士。」
疤臉大漢熊小佳,也抽了一張交給蕭大強,「強強適合學箭術。」
兩人含情脈脈互視一笑,互相摟住,齊聲道:「給學就學,不給,大不了我們私奔去!」
景泰藍熱淚盈眶四十五度天使角仰望。
太史闌默默撫平了臂上的雞皮疙瘩。
有人帶頭,越來越多的人默默走出來,雖然他們神情不一,或坦然,或閃躲,或猶豫,但最終還是頂著二五營高官們的目光,都選擇抽去了選課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