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太史闌慢慢站直,神情冷漠,「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雖然您官職比我高,可是隨意污蔑朝廷官員,依舊是有罪的!」
「我的傷口在這裡!」監察御史憤怒地攤開手,「我剛才摸到了籤條!」
他手上鮮血淋漓,眾人都一驚。
三公不太贊同地看著太史闌——他們也對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的立場感到憤怒,可官場就是這麼回事,哪怕背後爭得你死我活,都不能當面幹傻事,太史闌如今想要逼走監察御史,干的這事就有點傻了,畢竟剛才籤條是她撿的,籤筒是她收的,就算她推到衙役身上,也有個監管不力傷害上官的罪名。
這時候她落到一點罪名,都可能對以後仕途發生影響,非常不智。
席哲有些失望的歎口氣,覺得自己的看法還是沒有錯,太史闌雖強,但也失在太強,不知過剛易折,遲早要碰出問題來的。
太史闌還是那八風不動的樣兒,眉毛都沒挑起。
「證據。」她道。
「我的血!」
「也許是你痔瘡發作?」
「你……」監察御史紫脹著一張老臉,忍著疼痛抓住椅子一把拖出來,「看這籤條……條……條……」
他舌頭開始打結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椅子上——平平整整,除了一點血跡,什麼都沒有。
「籤條呢?」太史闌問。
監察御史的臉幾乎快貼到椅面上——他剛才跳起來的時候,明明眼角餘光看見一根籤條,穿過椅面,上面還沾著血跡!
他很確定那不是平放著,而是從底下穿上來,所以他才積極展示證據——椅子穿過籤條,定有裂縫!
這是怎麼回事?
見鬼!
「大人看來眼神不怎麼好。」太史闌語氣譏諷,「剛才案卷乾乾淨淨你非說髒,現在椅子什麼都沒有你非說有籤條。」
監察御史茫然地抬起頭來,臉上還沾著屁股上的血。
「御史大人受傷了,扶下去治療。」大司馬不由分說一揮手。
還處於迷茫驚悚狀態的御史大人來不及反對,就被匆匆扶了下去,經過太史闌身側時,他聽見太史闌輕描淡寫地道,「對了,大人傷好了,別忘記自我彈劾一下你污蔑朝廷官員的罪責。」
副審被迅速趕走,外頭司空昱還在和康王糾纏,遠遠地康王眉毛倒豎,已經快到極限。
太史闌無辜地站在主審台下。
咳嗽聲又響起,這回不是刑部尚書的,是容楚的。
「我怎麼還在咳呢?我怎麼覺得這裡氣息不對呢?這不是小事兒……咳咳。」容楚捂著嘴,靠向有點發呆的刑部尚書,「尚書大人,咳咳,我覺得吧,不能諱疾忌醫,如果你真有個不好的癆病根兒,咳咳,這堂上的所有人都會倒霉,要麼你今日交卸審案之職,改由三公或者太史大人主審吧?身體要緊,不可勉強。」
「我……」刑部尚書立即不咳了,坐直身體,端正臉色,道,「其實我……」
「哎呀這可不是小事。」章凝一個箭步竄過來,正色道,「雖然公堂嚴肅,除審案外大小事都該推後,但此事事關所有人性命,在場要員太多,萬萬不可掉以輕心,老夫也算醫術世家出身,不妨先給尚書大人診一診。」
他不由分說,搭上了刑部尚書的脈,刑部尚書想要掙脫,容楚咳嗽著晃過來,把手腕往桌上一架,道,「章司空也給我診診。」
一邊說話一邊笑吟吟對刑部尚書瞟了瞟。
刑部尚書立即不敢動了。
章凝裝模作樣手指搭脈,卻不肯浪費時辰,手指一搭,駭然道,「不妙!不妙!大大地不妙!」
刑部尚書身子一晃,一口老血險些噴在章凝臉上——不妙你個屁!老混賬!
「如此不妙,趕緊換人。」容楚手一搭,已經一把抓住刑部尚書的肩膀,不由分說將他拎起,抓在手裡就往後堂送,「快,快,快去宣最好的大夫!對,還要記住隔離,沒有特許,任何人不許接近尚書大人!」
他一邊咳嗽,一邊強盜一般把「疑似癆病重症患者」給抓走,尚書大人倒是想呼救,但是他的嘴給容楚摀住,天紀軍又給紀連城帶走,幾個護衛根本不敢上來攔容楚,眼看著兩人腳不點地,就出了公堂。
容楚經過太史闌身邊時,太史闌對他點點頭。
國公爺一偏頭,好像沒看見。
太史闌眼光立即唰地一溜,落在他脖子那個美妙的一半啃痕上。
容楚臉一低,危險地瞧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交匯,各自轉頭。
各自罵一句:彆扭!
容楚把刑部尚書也推走了,兩位主審瞬間消失。
本來這二審還是應該三公參與,但是京中有令,刑部尚書主審,三公便做了陪審,至於太史闌,作為首告所在地主官,無論哪條律令也無法把她繞開。
「按照我南齊律法。」章凝瞇著眼睛悠悠道,「主審不便,副審升為主審,副審不便,陪審升為主審,太史大人是此地主官,便由你來提取證人證詞吧。」
此時自然不會有人異議,連喬雨潤都一言不發,這女人一向知道審時度勢,此刻居於劣勢,完全便當自己不存在。
太史闌自然也不會推辭,迅速坐上主審位,驚堂木一拍,「馬三,把你知道的一切,從實招來!」
她連例行的問名都免了,趁康王還沒過來,速戰速決。
馬管家也機靈,反正該說的,之前都已經說過。
「草民馬三,京中人氏,在麗京康王府任二等管家,專門負責收取及保管一切下屬供奉……」
驀然一聲大響,車馬奔騰聲傳來,眾人頭一抬,便透過大開的府門,看見康王的車馬忽然衝過人群,以一種狂飆突進之態逼向昭陽府。
司空昱已經縱身躍到了一邊,半空中衣袂飛捲,回首的神態有驚怒之色,顯然他也很意外,沒想到康王忍無可忍,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闖過去了。
車馬轟隆隆直奔而來,眼看離昭陽府門還有幾丈遠,也沒有停下的趨勢,眾人都露出怒色,章凝大罵,「什麼意思!要將昭陽府門撞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