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闌臉色也不好看,因為她覺得,康王似乎已經怒火上頭,不僅要將昭陽府門撞毀,還要將這裡的人撞死一兩個才痛快。
堂上的人已經基本都是他的對頭,連喬雨潤都算他政敵,這麼衝進來真撞死一兩個,他也會覺得上算。
何況他是被司空昱攔住車駕的,到時候扯個理由,說司空昱出手驚了他的馬,他無法控制,這是意外事故,那麼死的人也是白死!
心念電閃,她霍然站起,大叫,「把人都給搬出去。」
人影連閃,本來要去攔住馬的兩邊護衛,聽令而來,於定雷元等人,一手夾一個老頭子,向外便跑。
「哎哎你們幹什麼!」章凝大叫,「去攔車啊,拖我們走做什麼!不會有事的!」
「讓我自己走!」宋山昊掙扎。
「放開!有辱斯文!」席哲兩腳亂蹬。
不管三公怎麼抗拒,太史闌的護衛一向只執行她的命令,早夾著三公一溜煙跑出大堂。
太史闌沒走。
她一抬頭看見馬車已經到了昭陽府門口,南齊這邊審案,為了表示堂皇光明,都是大門四開,那寬度足夠馬車衝進來,此時關門也來不及。
她也不會關門,有人要衝毀今日公堂,那也得看她同意不同意。
太史闌跳下主審台,一把拎起馬管家,「看見沒,有人要撞死你!」
「啊啊……」馬管家一回頭,正看見馬車奔來,劇烈的顫動掀開車簾,露出康王橫眉豎目的臉。
「馬三,你敢亂說一個字!」遠遠地有人大喊。
馬三一個寒戰,幾乎要立即癱下去。
太史闌一把拎起他,將一張紙拍在他臉上。
「不許聽他說,我也不聽你說!」她道,「給我寫下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快!」
「他會撞死我……會撞死我……」
一把匕首冷冷地對著他眉心。
「你不寫我現在就戳死你。」她道,「記住我們對你說過的話,生死一線,自己選擇!」
馬管家咬咬牙,驀然直起腰,「我寫!」
太史闌一把將他拎到一邊書案桌上,那裡紙墨齊備,「寫!」
馬管家立刻開寫,雖然筆跡抖抖索索,開初幾個字幾乎不可辨認,但下筆如飛,速度竟然不慢。
在京都那種地方混久的人,都最會審時度勢,此時他知道時間就是性命,寫越快存活機會越大,頓時將生平寫字速度提高三倍。
太史闌按著紙,一邊轉頭看外面狂奔而來的馬車,一邊低頭不住提示他。
「什麼時候在哪裡交割的那兩百萬兩?是銀票還是銀兩?」
「當時是誰交割給你的?特徵?都說了什麼話?」
「你事後怎麼向康王稟報的?他說了什麼?」
外頭驚叫聲喧囂聲一片,百姓們在馬車過時紛紛狂呼走避,此刻又跟在馬車後狂奔。
馬車越來越近,已經到了昭陽府門前,前頭的馬一個縱躍,已經越過三級矮矮的台階,直入府門!
啪一聲車門被震開,現出康王的臉,他正驚惶大叫,「救命!救命!」
語氣惶恐,眼神卻微微彎起,眼神冰冷。
馬車一路狂奔,車內物品早應該七零八落砸滿他頭,康王也應該坐不穩,然而此刻,他穩穩端坐在車內,車內的桌子架子乃至茶杯雖然歪斜,但無一傾倒。
很明顯固定過了。
而車頂上,不知何時已經死死伏了一個黑衣人,壁虎一般緊緊貼著板壁,看樣子是打算在最後一刻,救康王到安全之地的。
這馬車十分結實,連馬身上錦褥之下都披了鐵甲!
果然早有預謀!
太史闌眼神一瞥即過,嘴裡依舊在問馬管家,「後來這兩百萬兩怎麼處理的?」
「太史闌,你想死嗎?」康王的車駕一旦闖入昭陽府,後面沒有百姓,他也不假裝驚慌狂喊了,此刻頭一抬,陰冷的聲音傳來。
太史闌理都不理,拖著馬管家,又換了一個死角。
「銀票當時保存在哪裡?哪家的銀票?」
馬管家滿頭大汗,唰唰地寫,他也想丟筆,也想逃生,他沒有抬頭,也感覺到鐵馬車森冷的腥氣快要逼入鼻端,聽那轟隆轟隆的聲音,就知道如果給撞個正著,那必然血肉成泥,而主子的冷笑聲就在耳邊——他已經到了!
但他哪怕已經嚇尿了褲子,已經手軟,汗水已經迷了眼睛,也還是不敢停筆——太史闌就在他面前!
這個女人在他面前,就像山壓了過來,一把薄薄的匕首和她本人帶來的震懾力,甚至超過了鐵馬車和舊主的壓迫感。
「轟」地又是一聲,馬車已經駛過短短的青石道,直接逼入正對著府門的大堂,駿馬揚蹄一躍,已經躥上台階。
咻咻的鼻息和深濃的鐵腥氣息,還有馬車快速行進帶來的風,已經逼到太史闌耳後。
馬車衝來的方向,正對著太史闌的背影。
「在兩百萬兩之前,你還在北嚴來人手中收過什麼給康王的禮物?」
馬車轟響,陰影覆蓋太史闌,太史闌聲音依舊穩定清晰。
忽然人影一閃,一人撲過來,手中寒光一閃,直劈太史闌後腦。
喬雨潤終於出手。
「一共有幾次……」太史闌低頭看馬管家寫字,頭也不回,驀然抬腿向後狠狠一踢!
「砰。」
像是鐵棍撞上肉體,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之聲,喬雨潤一仰頭,慘呼尖利衝口而出,身子卻已經不可控制地向後直撞而去,一直撞出正堂,後仰著撞向馳來的馬車。
眼看她就要撞上馬車,然後滾倒在馬車之下,血肉成泥。
「救我!」喬雨潤心志堅毅,此刻依舊不昏,竟然還知道對康王馬車上的黑衣人伸出雙手呼救。
她知道此刻只有這人可以救她!
黑衣人只看向康王,康王微一猶豫。
這高手是他留著馬上要救自己的,一旦救了喬雨潤,很可能下一瞬就來不及救他,馬車撞上牆壁他逃不出也會被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