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東總督:「……」
「太史闌!」雲閤府尹早已按捺不住,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挑釁雲閤府嗎!快把人放了!」
太史闌下馬,腳尖踢踢那兩個俘虜。
「把你們昨天密謀幹的事說出來。」
一聽見這句,雲閤府尹臉色就白了。
他原以為太史闌膽大狂妄,不顧一切挾持了阿都古麗和皇甫清江,要求交換放人。如今聽這口氣,她知道了?
她不救二五營,一夜奔馳,直搗黃龍,當真拿到證據了?
她是怎麼算準阿都古麗和皇甫清江密謀的?
是怎麼把兩人都堵住的?
又是怎麼擒獲他們的?在這短短時辰內?
怎麼可能?
此時眾人嘩然,連極東總督都驚疑不定,眾人再怎麼也沒想到,今天事情竟然能翻覆成這樣,不是說二五營犯事了嗎?怎麼太史闌還敢帶人抓來了阿都古麗和皇甫清江?聽她口氣,這兩人是幕後黑手?
雲閤府尹抽著冷氣,卻不認為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境地,無論如何,阿都古麗和皇甫清江應該知道嚴重性,就算被擒,也無論如何不會說,太史闌又不能當眾刑訊逼供。
然而那兩人一開口,他頭皮就一炸。
「都是他出的主意……」阿都古麗嗚嗚咽咽地說。
「我和雲閤府打過招呼……」皇甫清江說了個一五一十。
眾人目瞪口呆地聽著。
這一男一女就像說故事一樣,坦然地,滔滔不絕的將如何合作暗害二五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皇甫清江在總督府夜宴那晚,讓位示好於阿都古麗,隨即兩人由此認識,稍有來往。皇甫清江原本不在意二五營,沒想到第一戰真的失利,心急之下來和阿都古麗商量。二五營平局麗京營的戰果,讓原本有點猶豫的阿都古麗下定決心和皇甫清江合作。當下阿都古麗出錢出人,皇甫清江出人脈打招呼,當晚設法讓二五營在碧玉樓吃飯,中途有人上來挑釁要位子,其實是上來查看人數。碧玉樓的店家還是原來的,當晚的小二卻全部換了,整座樓被阿都古麗包下來,包括後院的歌舞,包括後門出去的整個的合歡街的生意,都在阿都古麗的掌控之下。
之後二五營的人被安排「洗澡」,其實是被引進去掉招牌的合歡街妓院和小倌館的後門,一進門就各自被迷昏捆起,隨即阿都古麗派出的人在附近擄了一個民女來,隨便扔進了一個二五營學生的屋子裡,本來是要弄出個**的罪名的,誰知道那女子掙脫繩索要逃跑,被阿都古麗的人乾脆勒死,順手推在二五營學生身上。
而皇甫清江做的,就是安排人及時聯絡雲閤府和折威軍的人,早早等在合歡街外不遠,一聽見響動就去抓人。
整個計劃陰狠也簡單,沒什麼太大智慧,卻將時間把握得很準,而且不留死角。皇甫清江認為,能將二五營的人整倒最好,不能整倒,耽誤一夜,也就達成目標。所以時機選得很晚,就為了打太史闌個措手不及。正好阿都古麗有錢,有錢就有足夠人手,就能包下那裡,就能風雨不透,如果不是火虎見機得快,太史闌只怕還要再遲一點才能得到消息。
火虎跑掉,皇甫清江怕追人導致消息走漏,也沒再追,算準太史闌來不及的,和雲閤府扯皮一夜,什麼都做不了。
誰知道這瘋女人,行事凶悍,不按常規。
兩人將這計劃完完整整一說,那些幫兇聽著主子都交代了,為求從輕處罰,也七嘴八舌趕緊補充。
極東總督首先就發出一聲長歎。
沒說的,當眾交代得這麼詳細清楚,細節人物沒有任何疑問,誰都能知道這是真的。
這一手太厲害了,二五營連自辯都免了。
「真正案犯在此,請總督府主持公道。」太史闌冷冷一哂,「至於雲閤府和折威軍,還是請退到一邊,等我回去彈劾吧。」
雲閤府尹臉上陣紅陣白,半晌咆哮,「皇甫清江,你胡言亂語,污蔑官府!」
「我可不敢污蔑。」皇甫清江垂頭喪氣地道,「那一萬兩黃金,還是阿都古麗托我親手轉交您的呢……」
火虎哈哈一笑。
雲閤府尹白臉又轉紫,這下罵人都不敢了。
「退下!」總督臉色鐵青,「你回府等著聽參!」又對屬官道,「拿我手令,速速去府衙大牢,釋放二五營一干人等。」
「哦,別忘了公告他們無罪,說清始末,為他們消除不良影響。」太史闌淡淡接了一句,「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定下的罪抹不掉的痕。不是誰張嘴信口雌黃捏造事實傷人名譽便可以不負責任。誰說了給我吞回去,誰做了給我收回去,誰讓我聽見箭的風聲,」她眼光冷冷地掃過四周,「我就讓他聽見,耳光的響!」
四面噤若寒蟬。
這一耳光,著實打得響亮,回音想必都可以響很久。
過了一陣子,又有很多人馳近,一直坐等的太史闌站起身來,果然看見二五營的學生們的臉。
學生們一夜關押臉色有點憔悴,不過似乎沒受什麼折磨,太史闌放下心來。
馬奔到近前,近到可以看見學生們一臉的激動和愧悔,離太史闌還有數丈遠,學生們齊齊勒馬,幾乎都是滾下鞍來的。
「大人!」他們發一聲喊,瞬間哽咽。
不是為自己受的委屈,不是為這一夜的薄待,不是為人心的惡毒和傾軋。
而是為太史闌這一夜的奔波,為自己給她帶來的麻煩。
看見太史闌微微發白的臉,學生們揪心地想起她的病還沒痊癒。這一夜這樣惡劣的局勢,這麼短的時間,她解決這件事,將他們毫髮無損地救出來,花費了多少心力?
二五營學生們這一刻羞愧欲死,此刻若太史闌需要他們的命,一群人都會立即抹了脖子。
他們將要跪倒塵埃,卻被太史闌一聲厲喝止住。
「沒有錯,不必跪!」
學生們立即站得筆直。
太史闌從他們面前走過,一一打量,確認他們無事,才點點頭。
她一言不發,不表功,不責怪,眼神平靜,也不算溫暖,但關切如此明顯。
學生們瞬間淚流滿面。
台上台下,靜默無聲。
忽然都感到震撼。
為那個群體的團結、堅忍、和此刻表現出來的心意相通而震撼。
這樣的隊伍,現在還不夠優秀,現在還在成長,但他們已經足夠堅強,假以時日,他們在天下最優秀的女子身邊,不斷磨練而不斷強大,到那時的二五營,會是怎生模樣?
極東總督忽然瞇起了眼睛。低低歎息一聲。
「將來,都是她的……」
這般凜然的氣氛裡,忽然有人微笑,從容下台來。
是容楚。
他身後周七,捧著個巨大的食盒。食盒居然還冒著熱氣。
容楚走到太史闌身前,打開食盒。
熱氣撲鼻而來,可以看見鍋內翻滾的色澤鮮明的食物,甚至能看見黃銅鍋底的深紅炭火。
容楚竟然真的把火鍋給帶了來,天知道要保持這火鍋的新鮮和口味,他續了多少炭,又換了多少食材,不過也幸虧這一夜好湯慢慢熬,如今這一鍋火鍋湯汁濃厚,香氣撲鼻,老遠都聞得見。
還有一些新鮮的羊肉和蔬菜都用冰凍著,旁邊還有一壺比較薄淡的清酒。
容楚斟滿兩個杯子,遞了一杯給她,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準時回來。」
太史闌接過杯子,輕輕一敬,「謝你信我。」
眾人屏息,不敢驚擾,看旁若無人的兩人,在冬日早晨的寒風中,就著熱氣騰騰火鍋,無視一地呻吟和失敗,從容凝視,微笑互敬。
「為彼此的信任。」
「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