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堂人看見這情勢也沒辦法,在自己的棚子裡商量著趕緊吃點,就催促南齊這邊速速開戰。
上頭太史闌把慕丹佩拉坐下來打橫,自己坐在容楚對面,抱著景泰藍,揮舞著筷子,道:「吃,吃。」
容楚瞟一眼他身邊的慕丹佩,再瞟一眼太史闌,悠悠道:「你這是真心讓人吃呢,還是讓人噎呢?」
太史闌曉得自己的小九九瞞不過他去,對上他譴責又有點惱怒的目光,她也不過是若無其事揮揮筷子,「真想吃,就抓緊時間。來,丹佩,這雞味道不錯,兩隻雞腿,你和景泰藍一人一個。」
慕丹佩渾然有點不在狀態,傻傻地捧著碗,盯著飯上面那只一柱擎天的雞腿,覺得這頓飯怎麼這麼讓自己毛骨悚然呢?還有後背,這涼颼颼的感覺怎麼下不去呢?
容楚又瞧一眼一本正經的太史闌,笑了。
這臭女人,這種事也敢做,當真以為他就任捏任揉麼?
「是啊,丹佩,要吃就快點吃,等下就吃不成了。」他忽然一笑,親自給慕丹佩夾了一筷菜,道,「這蜜汁火方也不錯,嘗嘗。」
他笑得眉目生花,日光下熠熠若有金光,慕丹佩從來沒見他對自己笑過,一時瞧得有點發怔。
兩人在飯碗上對望,蜜汁火方的油汁在容楚筷尖深情脈脈地嚮慕丹佩碗裡滴啊滴……
太史闌忽然停了筷子。
啃雞腿的景泰藍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忽然叼著雞腿溜到一邊的位子上去。
殺氣,有殺氣!
殺氣位置——隔壁,麻麻!
太史闌叼著隻雞翅,望望容楚,又望望慕丹佩,再看看四人所處位置,忽然覺得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兩個坐得太近!
容楚笑得太騷包!
慕丹佩的表情太呆萌!
兩人對望的場景太礙眼!
明明這副場景是自己搞出來的,太史闌忽然覺得有點點不爽——喂,你容楚入戲太快太深了吧?
我演戲就行了,你演什麼演?以為自己天生奧斯卡影帝?
她在桌子底下伸出腳,踩住某人的靴子——我碾,我碾,我碾碾碾……
容楚連表情都沒變——你敢將男人賣出去,我就敢順便賣笑。
他含笑將蜜汁伙方擱在慕丹佩碗頭,動作溫柔。慕丹佩麻木地扒下一口飯,卻忽然扶了扶腰間的劍柄。
殺氣!
不僅有來自隔壁的殺氣,還有背後!
可憐的慕丹佩,明顯感覺到背後的殺氣更濃,遠遠逼近,如刀似槍。
那是來自萬微的目光。
萬微一直僵硬地坐著。
她心中有事,原本打算今天看完南齊的失敗,看完太史闌的失敗就離開,不想,她竟然看到了這一幕。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和慕丹佩把臂而行,似乎交情很好。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抱著兒子,帶著慕丹佩去和容楚一起吃飯。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把慕丹佩安排在容楚身邊,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樣用餐。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傳聞裡太史闌好妒麼?
不是說她容不下別人麼?
不是說容楚也表示,除了她別人沒興趣麼?
如今這是個什麼意思?這樣的場合,這種舉動——太史闌接納了慕丹佩?
萬微性子執著,但不喜歡做人妾伺,她也是江湖大家出身,怎麼肯委屈自己。所以當容楚和太史闌都露出不容他人插入的姿態時,她也只好含恨離開。
然而此刻看見慕丹佩「被接受」,她壓抑下的不平衡感頓時爆發。
憑什麼?
憑什麼慕丹佩可以她不可以?
論出身,她也是豪門,雖然沾染武林氣息,但家族財富底蘊不弱於任何世家。
論教養,她比那個只知道吃一點沒有大家尊貴氣質的慕丹佩,不知道好哪裡去!
太史闌這是在歧視她!
慕丹佩這是在侮辱她!
再一轉眼,她看見容楚含笑給慕丹佩夾菜,眼波楚楚,溫柔怡人。
她幾曾見過容楚這種神情?容楚這人雖然常笑,但給人的感覺可遠得很,這樣的笑是太史闌獨享,如今竟然慕丹佩也瞧著了。
萬微覺得她的怒氣快要收拾不住了。
一個太史闌,還可以說先入為主,她不屑插入其中。再多一個慕丹佩,是和她同時認識並追逐容楚的,慕丹佩登堂入室,豈不就是她輸了?
她怎可一輸再輸?
武林大小姐的脾氣上來,再顧不得場合顏面,萬微冷冷一拂袖,忽然掠了出去。
滿場鬧哄哄吃飯的人,忽然感覺頭頂上烏雲掠過,再一看,萬微竄到台上去了!
在場的人經過這麼多天的大比,早知道那紛亂複雜的三家擂台追夫史,雲合城第一八卦。不過自從太史闌來了之後,這八卦開始消散,爭得如火如荼的三個人被強悍的太史闌分別打垮。萬微灰了,阿都古麗進大牢了,慕丹佩直接認輸做太史闌朋友了,戲也沒得看了。
不想今天結束最後一天,忽然冒出這麼一出,太史闌拉慕丹佩和容楚一起吃飯了!然後萬微竄台上去了!
嘩!年度八卦大戲!
這下何止南齊人拋了飯碗丟了饅頭等看好戲,就連東堂人都眼睛放光,人類追逐八卦是本能,親王殿下原本看著時辰準備提醒他們一刻鐘到了的,結果這一瞧也忘了。
萬微一竄到台上,慕丹佩就跳起來,解放似地趕緊把飯碗放下了,轉過身時已經抽出了劍。
她此刻也明白了太史闌的用意,這女人,竟然推出朋友和自己男人,撩撥那個醋罈子來找麻煩。生生向台下觀眾提供一場八卦大戲,好拖延時辰。
慕丹佩恨得牙癢——她這麼有恃無恐,不怕自己被勾掉魂,當真把容楚搶來?
雖然恨,此刻還不能不配合,不然回頭太史闌必定找她算賬。
這時她聽見太史闌忽然在她背後道:「丹佩,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說,咱們做一家人怎麼樣?」